限定两日的劳模兔

我视他的骄傲如珍宝。

阴阳21

*阴阳师架空设定,偏神魔风

*妖君鸣x人类佐,有年龄差

*人物ooc,原创角色多,私设如山,请注意避雷

*此章粗长

21(上)

 

八月中旬,五族皆动,万事生变。


明鹩的反间计成效明显,明石女帝以为自己被手下背叛,已经出兵南下,欲往浮梦泽与狼族汇合。

  

而这样一来,烛龙就算是彻底同狐族鸑鷟撕破脸了。


明袖率领以神出鬼没著称的夜狐之兵,提前在浮梦泽设伏,轻松击败狼族前锋大军,不出一日取得掩霞浮梦之战的胜利。随后狐鸑主军一路朝北,有意将战线带动远离人类边境,直逼与白泽境域相近的白鹿神原。


烛龙、妖狼两支主力军也开始动作,共赴白鹿神原,欲在三日之内与白泽主力军汇合。


人类与狐族鸑鷟联盟,以及烛龙生变一事,佐助早已传信给鼬。狐鸑皆派遣军队驻守西境,避免人类边境受妖气侵蚀。而与之对应的,除了镇守结界的巫女,其余阴阳师与法师,全都要跟随妖族大军出行。


这几日转入秋季,天气也渐渐变凉。


佐助每次醒来,都有些摸不清早晨和晚上。细算的话,加上今日,他在狐宫已经停留了整整五日。这期间偶有发热,每次喝完汤药他都昏昏沉沉地睡去。听鸣人说这是汤药的负作用,他也终于明白鸣人将他留在狐宫并非故意刁难,而是要让他安稳地度过这段时间,以免上了战场还拖后腿。


这几日佐助仍是做着那些奇怪的梦,只是每次醒来,鸣人都守在他床边。他也不奇怪,五位妖君是这场战争的关键,一旦哪位妖君身亡,就意味着整个大族都将走向覆灭,所以妖君并不会轻易现身战场,更多时都是坐守后方。

  

宫中不时有快马来报,传达各方消息,鸣人总在寝宫接见军使,佐助也因此断断续续听到了不少战况情报。


八月十六军使来报,狐鸑联盟分三路进攻。南线以鸑鷟为主,由迪达拉率一路鸑军采取蜿蜒路线朝东北进发。中线乃狐鸑主军,以黑鬄、赤砂之蝎为主将,直线朝白鹿神原进发。东线则以玉藻前、大蛇丸为主将,各率人马掩踪藏迹,悄无声息地沿洛水进发。


八月十七军使来报,白泽大军挺进白鹿神原,妖狼与烛龙大军又分四条路线前往与之汇合。然中途一支狼兵偷袭人类军队,杀死了几位人类阴阳师,终为人类领袖之一的宇智波带土使计打败。


八月十八,妖狼再犯人类之兵,遇宇智波鼬,再败。


八月十九,白泽奇兵绕洛水偷袭羽衣之森,中途被明袖之兵截断,败。


八月二十,捷报再次传入宫中。鸣人听完情报,终于皱起眉。

  

待军使离开,佐助从锦榻上起身。他正要在软帘下摸索衣物,鸣人已经掀帘而入。


“你不高兴么?”


“你怎么知道?”鸣人拿起他的单衣,慢慢替他穿上。


佐助听到背后衣料摩挲的动静,只得老老实实坐着任他摆弄,心里还是有几分别扭。先前在狐狸一番“妖怪之间替朋友穿衣裳是很常见的”像模像样的解释下,他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和人类大不相同的“风俗”,所以这几日都是鸣人替他穿衣。虽然妖君还友善地表示也可以帮忙脱衣,但被小少爷炸着毛直接又强硬地拒绝了。


狐狸对伺候小少爷穿衣裳这种事倒是愈发熟练。单衣穿好,外袍也穿好,他双手又穿过佐助腋下,细心地替佐助系着衣襟前的蓝色纽结。这种姿势下,他几乎把佐助圈在怀里,而且是那么光明正大又理所当然。


“因为一直都是捷报。”为忽略鸣人吐露在自己脖颈间的呼吸,佐助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回方才的战报上,“一败是力,三败是计。这几日的胜利或许只是为麻痹我们,好让我们掉以轻心。我想不出数日,白泽那方会有大动静。”


天色已暗,外殿侍卫又传,有军使来报。


鸣人一笑,总算替他系好衣带,颇有成就感地拂了拂那蓝色花结下的结带,道:“看来,不用数日了。”他说罢便起身,掀帘走至外面,那军使已经进来。


这一次的军使来得很急,报说近几日羽衣之森群鸟时时惊走,驻守西境的青狐军师怀疑有什么正偷偷接近人类边境与羽衣之森,便派出好几支侦查兵出去,但最后都侦查无果。唯有一名修为极高的人类巫女,深夜只身潜入聚灵谷,借助星宿之力聚灵,耗尽自身大半灵力,结果占卜出令人惊惧的结果——一支白泽士兵竟就潜伏在羽衣之森北部的燕返山下,且有一支烛龙术士使用了「隐息之术」,才使得这两路兵马一路接近羽衣之森却从未被人察觉。巫女因使用「聚灵术」而暴露了藏身之处,最后被烛龙太子察觉,临死前她送出纸式神传达这一情报,白泽与烛龙两支突袭军的行踪也就此暴露。


“看来他们是想通过羽衣之森进攻狐境。”鸣人眯了眯眼。


“属下也如此作想,只是此刻他们尚未发动攻击,应该还在等什么。”


佐助一面听着军使的消息,一面悄然无声地下了床。每次听到有人类牺牲,他都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是一件十分卑鄙的事情。


“他们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踪么?”鸣人问。


“敌方目前应该还不知道行踪暴露的事。巫女的纸式神被施加了隐身术,回来时毫发无损。若是被敌军发现,纸式神身上必定会有被追击的痕迹,而且白泽和烛龙的两支兵马目前都还潜藏在原地没有移动。如今我军主力正与狼军周旋,目前离这条路线最近的只有迪达拉大人。倘若迪达拉大人率兵与这支逼近人类边境的白泽军队对抗,应该能给他们施加一定压力。但白泽烛龙联手,鸑鷟也会打得很吃力。所以属下就想,君上,不如传命将驻守边境的青狐军队调……”


“叫明鹩老先生来见。”


鸣人打断军使的话,军使应诺离开。


见佐助已经出来,鸣人似随意问道:“这就要走了?”


“我此刻出发,今夜应当能够赶回西境。”


鸣人知道拦不了他,只问:“我问你,倘真上了战场,你可知该如何应敌?”


“上了战场,自然需要生死相搏,还能如何应敌?反正,不会像待在你这里这般束手束脚就是了。”


鸣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一笑:“你过来。”


佐助闻言,略显疑惑地走过去,最终在他身前站定。

  

鸣人安静地注视着他,半晌,取了自己脖子上的龙萤石之链,轻手替他戴上了。

  

颈间传来和石头相似的冰凉又坚硬的触感,佐助伸手去摸,是一块小小的长形石。

  

他一愣:“这是什么?”


“护身石。”见佐助要取,鸣人不紧不慢补充,“敢取的话,联盟一事也作废。”


护身石么?佐助想起了自己的勾玉灵链,在十年前遇上黑鸣人后就彻底变成了一条装饰物,也就一直被他弃置在小木盒里。


眼下他摸着这条新的护身链,不知为何就忆起昔日和狐狸相处的光阴。十年前卧在观星洞中震慑群妖、令他极为崇拜的大妖怪,深夜里擅用「天视」将星辰带到他眼前的妖君九尾,冥河上懒懒靠在白骨花身边的帝刹羽,为安慰他而从草根里绽放出的那朵白色小花,落云谷里的流萤,上泉城中的烟火,还有沙耶村说要与他捉迷藏的狐狸……以及,曾在望进那双蓝眼睛时蓦然而生的陌生情愫。


记起的东西太多太多,那种微妙而轻柔的青涩感再次爬上心尖。佐助不自觉加大握住护身石的力度,心口也莫名发起热来。


“鸣人,为何你……”


“嗯?”


“为何这样对我?我与你不过只是短短数月的主仆情分而已。”


鸣人看着他,而后轻描淡写道:“因为你和我的那位故人很像。”


佐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所谓故人,应是鸣人之前提到的那个人类了。果然是因为同为宇智波,所以才引起了他的注意么?

  

佐助还是疑惑皱眉:“像?”


“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


“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子到嘴唇,你身上每一处地方都与他一模一样。甚至就连名字,也是一样的。”

  

外殿的侍女通报明鹩和太师都到了,鸣人收回始终凝在少年脸上的审视目光,不再多说便离去。


剩佐助站在原处,手里握着那枚护身石,神情略显恍惚。


原来不仅是因为同为宇智波,还因为自己与那个人生得一模一样么?这样一来,过往种种事迹好像都说得通了。为何初见时会主动询问自己的名字,为何在得知自己的名字后就改了想法愿意与自己结契,又为何对自己那般呵护照顾……全都缘由于此。只是早早没了眼睛,如今的自己究竟长什么模样,好看亦或是难看,这些都没有机会得知了。


一直被鸣人珍藏在心里的那个人类,又是什么样的……少年的胸口莫名像是浸泡在了发酸发潮的湿重雨水中,那鸦羽般的浓密睫毛也轻轻垂下,掩尽眼中的沉闷和失落。


折子进来时见他似乎在发呆,便唤了一声:“小公子,怎么了?”


佐助一下回神,只摇摇脑袋,将那护身石取下递给折子,想了想又道:“请帮我向妖君转达一声谢谢。”


这一夜暴雨如注,佐助连夜赶回西境,鼬和带土已经随着妖族大军前往战场,这是他早有预料的事情。然而他独自走遍边境地带,都没有感知到应该镇守在结界内的美琴的气息。


八月二三,潜伏在燕返山的白泽与烛龙两路兵马终于不再等待,发动了进攻。迪达拉率兵赶往燕返泽,本欲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却没想到明石女帝竟然亲临战场,仅以一己之身便令千军万马止步,鸑鷟大军难以抵挡,一时死伤无数。


如今再明显不过,敌方之所以一直没有进攻,恐怕就是在等待明石女帝。烛龙之母的现身于鸑鷟大军而言无疑是一个致命打击,节节败退之后鸑鷟士气不振,军心大乱,竟让这支联盟军一路逼近人类边境外沿的姜河。


八月二五的夜晚,驻守人类边境的青狐士兵全数调往姜河抵御敌军。人类士兵亦一同前往姜河。


这一夜营中遍地都是脚步声,士兵们整理完装备便匆匆出发。石堆中火光渐熄,黎明将近,佐助在那处小得压根称不上是墓的土堆前坐了一夜,而后提剑牵马,只身离开了军营。


(下)


“佐助!!!”


香磷来回奔跑在军营中,眼眶已经发红,眼泪止不住地往外跑。


“我必须去寻回夫人尸骨,在我回来之前,军中就由你暂代将军一职。”


“可是将军,纸式神说夫人最后被那烛龙太子扼、扼喉而死……想必尸骨也被留在了聚灵谷。如今烛龙军队已经跨过聚灵泽进入姜河领域,将军若想寻回夫人尸骨,定会被烛龙发现的啊。”


“少啰嗦!”尊逖怒道,“难道要让夫人独自一人留在那种荒山寂林中吗?!就算是踏着烛龙的尸体过去,我也要……”


“报!将军!方才发现佐助大人他……”


尊逖一震,连忙问:“他怎么了?!”


“佐助大人自回来那日起,知道夫人遇害的消息后就一直坐在那小土堆前,连续几日不吃不喝的,谁去劝他都不理。不久前属下从那土堆前经过,见他又在那里守着,属下实在看不下去,就想着拿点东西来给他强灌几口也好。结、结果,属下才回粮营取吃的,没想到一回去就没人影了,他的马儿和剑都被取走了……”


尊逖脸色变得可怕起来,一把揪住士兵衣襟:“不是让你好好看着他么?!他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对得起夫人和鼬先生啊!”


“将军先别急。”副将劝道,“佐助大人好歹也是一个阴阳师,他和我们的处境完全不同。我们遇上妖怪或许会被一脚踩死,但阴阳师却有着和妖怪战斗的能力。”


“话是这么说,但是……”尊逖恼怒地皱眉,好半天都没能再吐出一个字,终是焦急地抓了抓后脑勺,又重重地叹口气。

  

晏月亭里坐着一个朱红身影,外面站着六个纹丝不动的护卫。毕婴正在细看暗侍传回的密报,一名护卫看到近处湖面被风掀起的波澜,忽然就叹口气。


“怎么?”毕婴听到他叹气,头也不抬地问。


“属下不明白,五族为何非得走到如此大动干戈的地步?这一战,若能迅速分出胜负倒还好说,就怕一战又是战个几十年几百年,到时五族兵力大损,若神族趁机来犯该怎么办?”


“当初缔结停战九万年的协议,那群伪君子可是自诩要比妖族更守信用,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毕婴不以为意地笑,将看完的密报轻飘飘丢在桌上,又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不过,如今这场战争,已经不是五族之间的矛盾那么简单了。”


护卫一愣,正想问什么,楼廊后便传来脚步声。


来人一袭枫叶红袍,拍着折扇慢步穿过朱廊,六名护卫连忙颔首行礼。鸣人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都退下,而后走进亭中。晏月亭里一时只剩两个人。


“没想到还真是天诸啊。”毕婴先道,又问,“燕返泽战况如何?我已命大蛇丸快马加鞭赶过去了。”


“明鹩主动请缨前往支援,我已经准了。眼下我来,是要与你商议另一件事情。”鸣人背对着他,立在亭檐下望着那一片灰蓝的水湖。


毕婴不紧不慢地端起另一只茶杯,斟满茶水。


“当初我与天诸交手,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情——那一日我接到十二侍的密报,得知天诸在羽之结御的天曌宫现身,于是想也没想便闯进了天曌宫。如今我回想起来,天诸当时似乎是在向羽之结御讨什么东西。”


毕婴一笑:“天诸乃神界至高之神,素来倨傲无礼。而羽之结御在诸神九帝中不过排位第五,两人平时也完全没有交集,他怎么可能亲自去向羽之结御讨东西?你恐怕听错了。”


“我没听错。”鸣人放低了声音,语气笃定,“我可以肯定天诸在找某件东西,而那东西如今就在羽之结御手里。”


“好吧。倘真如此,神界的那些家伙素来对神器很是痴迷,天诸会不会是在讨要什么神器?不过羽之结御原本是人类,手中若有什么神器,自然也比不上其他神君。更何况以天诸的实力来说,他好像并不需要神器。”毕婴话一顿,忽然眯缝起眼,“等等,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鸣人回过身:“想起什么?”


“四万年前天诸与你父亲交手,最后虽然是你父亲败了,可天诸也受了不轻的伤。这伤十分特殊,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正是你们赤狐族特有的妖术·狐咽造成的。狐咽能够直接侵进一个人的骨头,就算肉体的伤口痊愈,疼痛也会深入骨髓永远无法消除。”


“你的意思是,如今天诸身上还残留着我父君造成的伤?”


“没错。若要消除狐咽造成的骨伤,就必须利用神器剔骨,然后等骨头重生。不过天诸的神骨非一般神器可以触碰,如此想来,恐怕只有上古之界的三大神器能够助他剔骨了。”


上古三大神器啊。八咫镜、八尺琼曲玉以及天丛云剑……草薙剑果然在羽之结御的手里么?鸣人眸色微暗。


“看来,你那位主人在临死前不仅将琴匣送了人,连天丛云剑这样的神器也送了人。哦不对,按人类的喊法应该是草薙剑。”毕婴饮下一口茶,话里透着薄凉,却又是笑,“可值得揣测的是,十年前江口一战,他背着琴匣现身救了佐助,那琴匣中并没有神器的气息。想来应是被他当珍宝一样藏起来了。”


“可如今他承诺要帮人类抵御妖界战争……”鸣人语气里隐隐透着不耐,有种想动手又不能动手的头疼,“你必须派人找到他,不能让他遇上天诸,若被天诸取了草薙剑……”


“若被天诸取了草薙剑,”毕婴截断他的话,幸灾乐祸地笑了,“你是不是只能卷着狐狸尾巴去找另外两大神器了?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派你的十二侍去找他?”


石桌上放着一把花纹精细的匕首,鸣人以玩赏的心态拿起这匕首看了看,又不自觉放轻声音:“那家伙若在边境,定会寸步不离跟着佐助。我不能让佐助碰到我的人,他会分心。”


“噗!碰到你的人就会分心?我说小狐狸,你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鸣人不理会这老鸟儿的调笑,只是又回想起几日前佐助离开狐宫时两人的对话,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闷。


他又怎会看不出佐助已经对他动了心?然而那几日佐助连连做梦,醒来后还总是问他一些七百年前曾经发生的事,起初他欣喜若狂,而后他才发现,佐助压根没有意识到这并非单纯的梦境。为了试探佐助是否恢复记忆,他甚至有意无意丢出“你们长得一模一样”这样的话来刺激佐助,然后得到的只是对方看似平静实则压着失落的表情。这足够证明,这个宇智波并没有恢复记忆。


说不失落是假的,同时他也在心底自嘲,没想到事到如今,他竟还留有奢望和幻想……


“但你知道呢,我这个人的嘴巴一向烂得很。”毕婴打断鸣人的思绪,露出无奈模样啧啧两声,“倘我真碰到羽之结御,说不准就透出什么事儿来了。比如我说,结域上神您最近可得小心点儿啊,有只一身酸臭味的狐狸可一直都……”


匕首一下被拔出,鸣人露出颇为赞赏的目光,冷凛的刀光却有意无意晃过毕婴的眼睑。毕婴连忙干咳两声:“呃,我是说,没想到明石竟做了我们五人中亲临战场的第一人……这蠢女人,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她的出现,恐怕只是为了引你我现身吧。”


“燕返泽那一带恐怕还有伏兵,我只给了明鹩半日时间。”鸣人姿态慵懒地靠着亭柱坐下,手里转着那柄匕首玩,虽是勾着笑,眼神却像一头已经盯紧猎物蓄势待发的豹,“这半日我还有其他要事处理。倘半日之内他拿不下,我便要亲自赶过去了。”


毕婴斜他一眼:“得了,你仔细提防天诸,别在与他交手之前惹一身伤就是了。我可不想与那家伙交手,我还得追踪蒲耳那小混蛋的下落呢。只不过明石与九傩也确实麻烦,放着不管,早晚是两颗绊脚石,可如今我们也没法分出多余的精力来应付他们。”说到这里他幽幽叹口气,“二对四,这场战争可真是不公平啊。啊对了,羽之结御不是说要助人类一臂之力么?尽管你说他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佐助,但那家伙似乎到现在都还没现身呢。”


“你何时启程?”鸣人忽然话锋一转。


“今夜吧。后面的计划就暂时交给你了。”

 

暮色降临之际,一支人类士兵悄无声息地朝着洛水进发。


人类从未踏进过妖怪的领域,所以当一支由阴阳师和少许精壮的人类士兵组成的队伍穿过寂静无声的林海,穿过金萤游移的田畔,穿过会突然发出瞌睡声的河岸时,士兵们和那些年轻的阴阳师都表现得非常惊奇。


与人界相似的是,妖界也有村子,有部落,有城池。村子里住的都是些饱受欺凌的弱小妖怪,就像人类中的平民,而城池里住的都是些极受追捧的大妖怪,就像人类中的贵族。


经过一个小村庄时,卡卡西勒马停在了田畔上,享受着凉风片刻的吹拂。晚风和草,夕落花深,这里大片大片的青田都被染成橘红,空气里甚至飘浮着清幽的草香。这是行军数日以来他们第一次感受到这么祥和安宁的黄昏。


宁次看着田畔对岸的小村落,也忍不住低声感叹:“没想到妖界中也有如此祥和的地方……还好这里不是战场,不然只会让人增加负罪感。”


“你还有心情顾虑这些小妖怪。那些大妖怪发动战争时,会对人类的平民有负罪感么?”一个法师冷冷嘲讽。


“话虽这样说,可我总觉得这些小妖怪就和无法反抗的普通人类一样,在这场战争中都是无辜而又无能为力的。”


“呵,那你为何不看看人类中的那些……”


“好了,别因为这个吵嘴。”卡卡西看了眼天色,及时阻断两人的对话,“快天黑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过夜。”


“我觉得还是随地歇会儿脚就好。”疾风的轻咳声从后面传来,“再赶两日路程,我们应该就能抵达洛河了,届时要与大蛇丸汇合,眼下还是赶路要紧。对了,带土去探路还没有回来么?”


“谁知道那家伙去哪儿了。”卡卡西无奈地叹口气,那个笨蛋说要去探路,结果半个时辰了都还没回来,也不知探到什么地方去了。算了,自己留了一名犬将给他,就算真走丢了,犬将也能够循着气味追上大部队。这样想着卡卡西便抬手示意后方的部队:“继续前进,穿过前方的树林再歇脚。”


于是一行人骑着马儿继续穿过田垄。夜幕如席,很快便卷盖了大地。田垄对面亮起了一双双黄澄澄的眼睛,全都盯着他们,在浓重的夜色里颇为渗人,但又没有敌意。


卡卡西料想这只是一些和人类同样喜欢看新奇的小妖怪,也就没有理会。但队伍中有一名年轻的巫女因为过度害怕而呕吐不止,卡卡西知晓这女孩是第一次上战场,甚至还没有一次与妖怪作战的经历,便放慢速度走在队伍后面,有意和她闲聊帮她缓解心情。


巫女终于放松了些,闲谈中又提到带土,眼里满是仰慕:“说起来,前两日带土前辈的计谋还真是厉害,竟然能够抓住狼族的弱点将他们全部击退。”


他们已经穿过树林,前方就是落石无声的吞音谷了。浓雾中的山崖只能隐隐看出高峻的轮廓,两边时时都有碎石滚落,但落到谷底又不会发出一丝声响。所以对于这些滚落的碎石,过路者往往都无法察觉。


“你太高看那家伙了。”卡卡西一面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面笑眯眯地损带土,“以那家伙的脑瓜子,能够想出计谋就怪了。实际上是鼬提前告诉了他一些计策,就拿狼族来说,狼族天生嗅觉敏锐,这是他们最大的优势,但恰恰也成为他们最大的弱点。那些对嗅觉而言刺激性极强的毒粉,其实都是鼬提前交给他的呢。”


“这样啊。”巫女微微瞪大眼。


“不过能够看准正确时机使用那些毒粉,这是只有他才能办得到的。”卡卡西又笑了笑,但很快眸色一凝。


夜风从谷口渡来,发出凄凉诡异的呼啸。他忽然一手带起旁边的巫女,直接弃马往后一跃。轰!一块巨石几乎同时砸落在他们方才停留的地方,马儿已经葬身在巨石下。


“注意,有埋伏!”


无数巨石忽然从空中而降,快砸到眼前才被人发觉。马儿受惊乱跑,士兵们也全都乱了阵脚。几名阴阳师慌乱之中张开结界,然而下落的石头卷携着强劲的妖气,结界无法完全抵御巨石的坠落,转眼间就有三人葬身巨石之下。


“宁次!”疾风喊道。


长发的少年立即召唤式神,雪白的孔雀灵抟风而上,散发着灵光的双翅在空中卷起大风,一时将谷中浓雾尽数吹散,卡卡西等人也终于看清了站在山崖上的敌人——那是两支妖力充沛的银铠士兵,睁着一双双幽蓝的妖瞳,像围捕猎物那般站在山崖两侧将他们重重包围。


“是白泽!”巫女惊道。


这里竟然会有白泽的伏兵,卡卡西神色微沉,一眼扫过几个已经葬身在巨石下的同伴,仅是一瞬间就……


“卡卡西前辈,”宁次皱起了眉,“现在该怎么办?地势不利,我们两侧都被敌人包围了。而且,”他顿了顿,白眼盯紧崖上的动静,看到好几团极为浑浊彪悍的妖气,“那是……”


白泽阵营中的二尾又旅,五尾穆王,还有——


一道冰冷的视线居高临下地落了下来,与那双尽显暴戾的猩红妖瞳相对时,宁次后背一僵,竟生出莫大的惊惧感:“……妖狼的君主,九傩。”


卡卡西一怔,尚未回神就感到一道邪气袭近。他下意识侧身躲开,胸口仍在一瞬间传来被撕裂的剧痛,整个人都被击飞。好快的速度……!他甚至只能捕捉到袭击者的残影。


眼看卡卡西被击飞,疾风惊叫出声:“卡卡西前辈!”


太快了!宁次脸色顿变,即便是白眼也完全无法捕捉对方的速度。


山崖上的白泽士兵再次发动攻击,伴随妖力的轰炸,巨石不断滚落下来。谷底腾起大片呛鼻的尘埃,式神们纷纷飞上空将那些巨石击碎,却不能抵挡碎石的四溅,那些人类士兵几乎无处可逃。


“宇智波带土在哪里?”


打伤卡卡西的人这时回身,负手而立的姿态显尽傲慢。那双幽绿的妖瞳在黑暗中泛着冷光,他轻蔑地扫过半蹲在地的卡卡西,又慢慢扫视过其他人,仿佛在确定哪一个是宇智波带土——那个几日前率领士兵将狼兵击退的不知好歹的人类领袖。


“辟邪,伏妖,咒!”一名法师突然持杖吟咒,禅杖激起的金光将九傩包围。


九傩眯缝起眼。只在他轻瞥向法师的一刹,阴冷的妖力自他眼中爆发,仿佛有无形的血网扑向即将被绞杀的猎物,那是一种山摇海倾的震撼感。所有人都被这杀机绞得措手不及,一时僵硬在原地,那位法师的禅杖甚至掉落在地。


卡卡西在这股强大的杀气中艰难抬头,见那黑影忽又逼近,连忙五指按地召出帕克,自己连步后跃。但九傩的速度快得帕克压根看不清,帕克一戟打在了空气里。


“五行·沙缓!”


我爱罗的声音突然响起,谷底腾起了一道黄沙术阵!停留在术阵内的任何生灵都会被风沙放慢速度。宁次的默吟也正好结束,孔雀灵的「强弩之术」附加完毕。两人早就有所配合,一道聚满灵力的弓箭此时已经瞄准术式内的九傩。


然而,仍然看不清。


宁次与我爱罗震惊了,即便施加了术式,他们的眼睛也跟不上九傩的速度。孔雀灵一箭射出,最终只是射在了碎石遍布的地面。


那黑影速如鬼魅,左回右旋倏阴忽明之际已将卡卡西右肩撕得粉碎,帕克来不及赶去就被突然袭近的五尾挡住。卡卡西单手撑在地面,另一手捂着血淋淋的右肩,心脏的跳动突然快得可怕,他脸上已是一片冷汗涔涔。


谷底氤氲着浓烈的血味,崖上的白泽士兵点起了火把围观,孔雀灵也被二尾击中,带着消散的流光坠落谷底。半柱香不到的功夫,这支人类士兵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九傩终是站定在卡卡西身前,高傲地抬着下巴。只要一想起那日自己的手下狼狈地逃回来神志不清地说着那群人类是如何的诡计多端,他的脸色就更为阴冷,怒气也忍不住上涌。


“区区鼠辈,也敢对吾族动手。”


“妖君何须与他们多言?”二尾道,“早些解决了这群蝼蚁,我们还要与明石女帝汇合。”


“路上遇到这样的脏东西,还真是坏人看风景的心情。”五尾嫌恶道。


看来这支狼兵是准备与烛龙汇合,只是在半路碰巧遇到他们,才出来拦截的……等等,按情报来看,明石女帝应该在白鹿神原,那这支狼兵为何要往南走?喉咙忽然像被绞住,呼吸也紧促起来,卡卡西蓦地皱眉,不好,狼爪有毒……


九傩对这个人类似乎也没有兴致,只是忽又想起什么,挑着眉问:“你方才和另一个人说,刺激狼族嗅觉的毒粉是一个叫宇智波鼬的人类给的?”


“……”


“呵,宇智波啊。”九傩悠悠转身离去。


卡卡西看着他瞬身不见的背影,心底一沉,糟了,难道这家伙要去找鼬……


天色彻底暗下来,白泽士兵纷纷跃下谷底,准备将剩余人类全部解决。二尾本是站在山崖上收拾残局,但见谷底一道红光闪过。他皱起眉,下意识警惕起来:“动作全都快……”


嘭!嘭!嘭!


一阵惊人的声响,二尾一怔。白泽士兵眼看着几十个人类突然之间全都变成了小萝卜,有士兵眼疾手快地一枪刺过去,但那萝卜瞬间就变成了白烟。


只是眨个眼的功夫,谷底一片空荡荡,一个人类都不剩了。

 

幽僻的山道上,兔子精完全不敢停下来,一个劲儿奋力往前跑。由于化为妖形,它硕大又圆润的身子几乎霸占了整个狭隘的过道,白毛毛的兔皮上还黏着几十个小萝卜。仔细看的话,有些小萝卜还在流血。


“那个……”萝卜之一出声了,“能把我们放出来了么,带土前辈?”这样一颠一颠儿的实在弄得人头晕。


“少啰嗦!”坐在兔子头上的男人头也不回。


萝卜之二出声了:“我们已经跑很远了,也感觉不到后方有妖气,九傩和那支白泽士兵应该没有追上来。先把我们放出来吧,带土。”


“别废话了卡卡西,宁次你也安静一点。要不是带着你们这些累赘,本大爷用得着逃么?”带土心里憋着气,脸色也是铁青。一是进入妖界后这算是人类首次和妖族交锋,结果不少同伴都死在今夜的这支白泽士兵手里。二是他竟然不知道卡卡西身负旧伤,且伤势谈不上乐观,而卡卡西就这样带着随时可能复发的旧伤上了战场。


卡卡西听得出他掩在暴躁口吻中的担忧,只是轻叹口气:“那你这会儿准备往哪里赶?当务之急,我们必须马上和鼬……”


“当然是要赶在九傩之前和鼬汇合。”带土截断他的话,两人的心思明显不谋而合。提及九傩带土便想到卡卡西血淋淋的肩膀,神色再度变得凝重:“那家伙不好对付,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之前找到鼬,有必要的话甚至得采取迂回路线避开他。可惜我把神威派出去侦查路线了,不然可以更快……”


“没想到九傩会在这里现身,这是否意味着,这附近除了白泽,很可能还有狼族?”萝卜之三一直在咳嗽,“而且他们说要与明石女帝汇合,可明石女帝明明在北方……难道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最新的情报还没有传到我们手里?”


这是个大问题。妖兵只要南下,势必就会靠近人类的边境,卡卡西开始担心边境,虽然那里如今已有狐兵把守,却没有像明袖那样的大妖坐镇,且人类战力中的佼佼者多数都已随着狐族鸑鷟北上。


换而言之,如今边境的人类战力正处于空乏状态……


带土挠着后脑勺,明显也在担心这一点,很快又嘟囔出声:“所以我才说,你们这些半大的小屁孩不知道跑来干什么。”这话是在针对宁次与我爱罗,“战场上生死只在一瞬间,没有绝对的实力就只会拖同伴的后腿。”


“佐助也来了。”我爱罗终于出声,听得出也有几分倔。


带土回头瞥了那只长着红毛的萝卜一眼:“你这是屁话!我们宇智波家的孩子天生抗揍,怎么都打不死的,这能一样么?!你看看你们两个,方才敌人来袭你们压根没反应过来!”


“好了带土。”知道带土是担心,但语气未免过重了,卡卡西不得不护着两个孩子,“哪怕今夜我们碰到的只是妖兵,都不会这么狼狈,偏偏率领这支妖兵的是妖尊五君之一的九傩……双方实力差距太大,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他们俩的临场反应已经很出色了。即便是我,不也受了重伤么?”


“所以说你才是最没用的!”


“……”

 

日晚时分金乌西坠,深红的余晖滞泻在天地间,远方绵延山峦全被一片朦胧的金光笼罩。群山南面是静静流淌的姜河,而北面,则是正在上演激烈厮杀的沙场。


大风浩浩弗弗,成千上万的烈焰鸟纷纷飞上云空,连片火色覆住天宇。巨大的火球持续从空中抛下,而地面也不断地朝天空发射出强劲光波。战场上早已是一派惨烈光景,朱鸟风虎之争,血成沟渠,尸枕山脚。


只不过,这些尸体多为鸑鷟,少有白泽。


烛龙士兵坐守战场后方,妖力附加在前线的白泽士兵身上。一只只双翼白虎如流星飞驰,直冲云霄与空中的鸑鷟正面交锋。双方较量多时,终是白泽占据上风,不时就有鸑鷟从天而坠。地面白泽士兵的妖箭也频频射穿烈焰鸟的赤甲,而那些威胁力极大的火球砸至地面时,却是像空气那般化为虚无。


一只巨大的白鸟停在半空,白鸟的主人咬牙切齿地瞪着下方烛龙阵中的统帅者。


那女人即便上了战场,仍是穿着一身繁复典雅的华服,额戴千金流链,一双美目在血光与尘埃之中只显明艳动人。她一人身居前方,身姿纤细娉婷却不动如山,以她为中心的整个战场范围,上接天光下及地脉,全被覆上淡淡的灰色。


在这个灰色领域内,所有的鸑鷟士兵都无法维持妖身,只能飞到对方妖力尚未覆及之处选择远攻。然而即便是远攻,扔下去的火球进入那个领域也会直接化为空气。


只是,同在领域内的白泽士兵却不受任何影响。


“迪达拉大人,再不撤退的话,我们会全军覆没的!!”


浓烈的血味和土地的烧焦味充斥在空气里,一名副将站在烈焰鸟身上焦急地大喊出声。才交锋半个时辰,他眼睁睁看着不少来不及化成妖身的同伴一一死在敌人的妖爪下,有的甚至被活生生撕裂了翅膀,这对他而言无异于酷刑。这一战再坚持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只会牺牲更多的鸑鷟士兵。


“你不说我也知道!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再退后面就是羽衣之森,那里不仅挨近人类的边境,还是通往狐界的捷径,嗯!”


生来第四次与烛龙交手,如今迪达拉可以毫不犹豫地摸着良心说,烛龙真的是他妖生中最恶心的对手,没有之一。明明是五族之中攻击力最弱的种族,偏偏有「沉默」这么恶心的妖术。这就好比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我可以把你的战斗力化为零,然后在同样为零的基础上我们再来慢慢切磋。但对迪达拉而言烛龙还有更无耻的一点,那就是一身龙鳞防御力高到吓人,这样的话情况就又有转变了——我把你战斗力归零,我们从零开始打,但我皮厚血多站着任你砍,嗯?砍不动了?那该我了。


简而言之,打不过你,但能拖死你。


更别提眼下负责进攻的主力是白泽,烛龙压根不需要亲自动手砍人。迪达拉真的无法在三界中找出还能比烛龙更无耻的种族,真的太无耻了!嗯!他咬破嘴唇,妖力再次化为数只白鸟直朝下冲,然而结局和之前一样,一旦进入对方的灰色领域,白鸟的爆炸力就彻底消失,鸟头被那些气势汹汹的白泽士兵一刀砍下。


“那条可恶的老母龙!”迪达拉气得快要爆炸。以前遇到的烛龙因为妖力比不上他,所以「沉默」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可如今站在战场上的烛龙之母,妖力浑厚惊人,称作整个妖界最强的女性也不为过。


尽管副将一直在劝说撤退,迪达拉却没有一丝动摇。理智告诉他绝不能退,一旦退了,不提边境的人类能不能存活,单说敌人只要攻进羽衣之森,烛龙完全能够顺势将「沉默」的领域慢慢扩至整个狐境,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虽然不退的结果,只是徒增鸑鷟的伤亡。


“迪达拉大人,为何我们不先撤退到人类边境,和那里的青狐兵队汇合……”


“不行,我们与人类联盟的条件就是不能让战火延至他们的边境!”


“这个时候还管……”


“大丈夫怎能言而无信,嗯!”迪达拉一眼狠瞪住副将,“传令下去,所有将士死守此处,不能再让敌人前进一步!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为援兵争取时间!嗯!”


“迪达拉大……!”


白鸟忽然分裂为十二只,副将话还没说完,便见迪达拉乘着其中一只白鸟俯冲下去。那些白鸟身上都捆着硝石、硫磺和木炭做成的炸药,再加上一些妖族常用的暗器,尽管不见得会对白泽造成多大损伤,但引发的爆炸非妖力所为,就不会被「沉默」吞噬。


“这就是所谓的垂死挣扎吗?那家伙真是个笨蛋。”烛龙太子冷笑一声。他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好亲自上场,旁边的母亲却出声了:“待在我身边。”


这是命令。


那些爆炸对白泽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双翼虎妖仍然不断涌上高空,与烈焰鸟再度陷入激战。空气中充斥着火药味,待爆炸结束,明石女帝眯缝起眼,看着空中霍然出现的诡异术阵。


十二只白鸟列为圆圈,共同完成了这一术阵。迪达拉则站在居中的白鸟上,双手合并,手指交缠:“叫你们尝尝我的杰作,嗯!”


轰!术阵中白光倾泻如雷,强悍的妖力直接轰开一堆双翼虎妖。但那妖力落到中途进入「沉默」的领域,不出意料又开始消退。然而因爆炸生出的白色烟雾却在空气中迅速弥散开,暂时阻挡了低空中白泽士兵的视线。


待烟雾消散,一名白泽将领忽然高声大喊:“注意,敌军有援兵!”


森林中不知何时涌出两支来势汹汹的狐兵,以毫无紊乱的阵型分别从左右两道迅速包抄战场,率兵者正是明鹩。与此同时,烛龙阵营下的地面一震,地表忽然爆出数道扭曲的裂缝,河水源源不断从漆黑深长的地缝中涌出,各处相连聚少成多,顷刻间就覆及整个战场后方。


“那老东西,竟能说服蛇族……”明石垂首看着水中几条明显的蛇影,眼下情况无疑是明鹩让蛇族隔着山峦打通地脉,直接将姜河之水引了过来。


河水还在持续上涨,沙场地形骤变,成了洪水奔腾之地。水蛇很快因为「沉默」而失去妖力,僵在水中动弹不得。但这已经为某人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老头儿,时机刚刚好,嗯!”


迪达拉的声音忽然从半空中传来。赶在白鸟彻底消失之前,他猛一甩手,将什么东西精准地扔向烛龙阵地,而后露出志在必得的笑。转眼间,大片灰青色毒雾扩至整个战场后方。


“有毒!快转移!”


“脚被冻住了……!”


落地后迪达拉顾不上狼狈,立马奔上前观察毒雾后的情况。地缝里的河水已经凝结成冰,所有烛龙士兵的腿部都被冻在水中,烛龙兵阵开始生乱。这化鳞粉是大蛇丸所制,碰水即成冰,本身毒性正是针对烛龙的龙鳞。如今群龙被冻,深陷毒雾却无法转移阵地,这样的结果简直是……


“完美!大蛇丸那家伙可是最喜欢玩毒的,你们就乖乖等着龙皮被毒烂吧,嗯!”


飒!一条巨大龙尾忽然从雾后甩出,迪达拉一惊,来不及避开就被狠狠砸进地面。


“你不知花妖王与本君是百年交好么?”


平静的女声从雾中传出,迪达拉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娘,肩头被龙尾贯穿,这冰冷沉重的刺穿感几乎夺去他的呼吸。他狼狈地滚落在地,衣襟被鲜血迅速染红,抬眼便看见烛龙阵营中有粉色鳞光闪烁,没想到竟是花妖龙一族。


一直隐藏在烛龙阵中的花妖龙开始施展妖术,粉色术阵很快扩至地面。那些灰青色的毒雾转眼被净化成干净的水滴,地缝中被冻结的河水也开始消融,烛龙士兵们又恢复了自由。


“以为这样就能成功么?”


烛龙太子傲慢地跨过一道道扭曲蜿蜒的地缝,最终站定在已经血痕累累的迪达拉跟前。他像俯视蝼蚁一样俯视着脚底的迪达拉,身后龙尾轻轻一甩,彻底贯穿了迪达拉的心口。


“迪达拉大人!!”


副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眼看主将被杀,空中的鸑鷟士兵纷纷红了眼,一时间士气竟是高涨,全都挥舞着硕大的火焰翅膀不要命地朝下方烛龙的阵营地冲去。


鸑鷟军心乱了,明鹩暗道不好,正想下令调整阵形,忽又察觉,地缝中冻结的河水淌出一点水光后,就再没有融化的趋势。等等,花妖龙的「净化术」失效了?!他脸上呈现出几乎与明石女帝一致的惊愕表情。而后者更是细眉紧皱,眼底腾起冰冷的怒意。


天色已暗,烈焰鸟的翅膀将浓云遍布的苍穹映得一片赤红。满月在此起彼伏的杀喊声中渐渐明朗,乌云竟在此刻层层散开,倾泻而下的月光照明山脚下成堆的尸体。


与此同时,空中掠过两道暗雷,声响沉闷低弱,就像有人用布袋笼住了正被捶打的鼓。


花妖龙的妖术莫名失效,本已消融的毒雾重新聚集,河水凝成毒冰,再次冻住整个后方战场。也是在这个时候,所有妖族士兵都注意到,本应迎来月色降临的大地又被覆上一层淡淡的阴影。这阴影覆盖在他们的头顶,甚至还在移动。


群妖在惊愕中纷纷抬头,只见一只蓝色巨鸟正从云层之上掠过,身躯将整个月亮都遮挡。凡是读过神册的妖怪,在见到这只鸟时,大概都会想到神册中有关一个神族的记载:


其形硕大,其态倨傲,其神若弦上惊弓,其姿若伏地之风,其身可掩明月,其翼可蔽天光,气聚则四海生云,羽落则九州降雷——


天地间风云忽变,八方惊雷轰鸣!


“这是……”


“是雷尊凤凰!”


“注意,又有敌方援兵!”


伴随凤凰桀骜的锐鸣,空中霎时落下数道惊雷,雪蓝色的电光在地面奔如洪流滚滚而过,直接将群妖轰起一波又一波。


“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明石一眼便看出这凤凰修为尚浅,空中落雷绝非她一人所为。疑有援兵,她警惕地蹙起眉,直接将「沉默」扩至群山另一头的姜河领域。只是这一次,她终于注意到哪里不对劲了。


群兵乱战之际,另一层银色阴影悄悄朝战场覆了过来,阒寂无声,就像夜的降临。


这阴影的覆盖面积是如此之广,如印川之月照耀清浊。清者上浮曰天,浊者下沉为地,天地销色,仅在刹那之际。


明石明显一怔。


一直受压的鸑鷟忽然能够使用妖力,白泽却纷纷被逼回人形。烈焰鸟终于大展双翼,在空中掠如山火。面对突然砸近的巨大火球,众多烛龙士兵被打得措手不及,一片混乱之中唯有明鹩的吼声格外雄浑震耳——


“进军!!!”


地面狐兵配合鸑鷟发动攻击,赤狐之影奔走如幻,在千军万马中如一道火色沸沸腾腾,直冲白泽大军。杀喊声一时响彻天际,狐鸑盟军势如破竹,成千上万的白泽士兵都死在炽烈的妖火和锋利的狐爪下。


也正是两军激战之际,天际一道白光从远驰近,直逼烛龙所在的后方战场。


明石紧盯那道白光,蓦地大怒:“何等鼠辈,竟窃吾族之术!”


风起云涌,大地忽然腾起一股冰冷骇人的妖力,雷霆颠转之际,一头巨龙已现身战场——其背顶长空,足踩地脉,翼举太清,尾震山岳,一身墨鳞在夜色中绽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青光,仅是化身瞬间,便震慑住整个战场!


嗯,这老母龙竟然显妖身了。还剩一丢丢气的迪达拉躺在地上,看着空中两只硕大无比的暗金色龙眼,干脆选择闭眼躺尸。


「沉默」的领域再一次压向战场,巨龙一脚踏碎地表寒冰,寒河之下浮现出数百条妖蛇的尸体。它一昂首,足以震碎山川河岳的龙吼声直接对准那道袭近的白光,同时龙尾横飞,不分敌我掀翻了地面所有士兵!


双方的领域都在继续扩张。但令烛龙一方惊震的是,与君主强悍的妖力相抗,敌方的「沉默」竟然毫不逊色,甚至无法阻遏。狐鸑两路兵马已将白泽围剿大半,更多狐兵直接杀上战场后方,将烛龙阵营冲散。


万妖奔腾中一匹白马逆风而行,犹似破空之箭穿过千军万马,凌厉的灵力一路直逼烛龙阵营。烛龙阵营眼见敌人逼近,慌乱之中连忙改了术阵,处于防守位置的百余名烛龙术士纷纷施展妖力,号令天行五道:


“天乾壬江癸雨,水阵!”猛水从天而降,是为天水。


“丙阳丁烛,火阵!”烈火自地而生,是为地火。


天水地火沸沸相交,倾覆至整个战场。白马上的少年不为所动,一面策马一面咬破手指,鲜血点染灵符,五张灵符随风而起——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太极化阴阳,五行生克相,一曰水众火寡,二曰土实水虚。少年低吟之际,天水汹涌地土翻动,大潮滂滂吞灭地火,高墙业业汲尽水光!又见五个灵光四溢的术阵霍然腾现在半空,木阵上万蛇盘卧如石,土阵上鹰姬抟风而起,水阵上猫又暗影掠现,而空中的雷尊凤凰,卷云携月俯冲而下,以气吞山河之势直落在那赤光乍现的火阵上!


烛龙术士见状大惊,压根来不及结阵抵御。明鹩远远观望着战场上已经成型的阴阳五行阵:“五行生火,火精金坚。五行生木,木固土散。五行生金,金刚木柔……小公子!”他连忙朝佐助挥挥衣袖,不知为何竟有些兴奋,“金阵上还差一个!”


话落之际,正前方的金阵上蹦出一道强劲刺目的雷光,似一把冷刀直将黑暗劈豁,一声嗤笑忽然从云霄传来:“玩什么五行阵,本大爷一人就能将他们收拾干净!”


空中天公怒咆,惊雷霎时汇如浪涛,以万马奔腾之势冲破白泽军阵!与此同时,「沉默」的领域逼至整个战场。


那是古老言灵的力量,如陨星之坠不可阻挡,一路碾压过去,直将所有白泽烛龙的妖力削减为零。


五个式神在战场上横扫千军,唯独白马载着主人径直奔向那巍峨如山的巨龙。巨龙硕大的妖瞳中映出那白影,顿觉受辱,一时血气上涌怒不可遏:“人类……!!!”


“人类?”


来自鸿蒙混沌之界的古老神力出现在巨龙身下,神炎枪从容抵住飞袭而来的龙爪。黑发的神明倨傲抬头,漆黑的火焰燃然而生,瞬时覆至整个庞大的龙体。


少年的狠戾冰封在表面的平静从容下,周身早已叠出上百个高位附加的灵术阵,攻击,速度,防御……所有的言灵之力附于天照一身,所有千万倍的攻击,所有千万倍的速度,所有千万倍的防御——无限重复叠加!


坚不可摧的青色龙鳞下喷射出鲜血,巨龙忽然发出骇人惨叫,那永不熄灭的神炎侵入龙体腹内引发了可怕的爆炸,龙胆顷刻被破、鲜血聚汩成流!天照飞跃而上,枪锋卷携着强劲的杀机,竟沿龙腹至龙颈一路破开!


轰!巨大的龙身像山体崩塌,一瞬倒在淌满污血的土地中,震起大片尘埃。


月亮周边的云层隐隐染上血色,血雾弥漫在整个战场。


冷风吹过,四下阒寂无声。整场战斗不过转眼之间,却叫战场上所有的妖族全都震住。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对方才那股力量的恐惧。不仅因为烛龙女帝惨死在这力量下,还因为这力量竟然来源于一个人类……


“母上!!!”


唯有一人,在众军惊寂之际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声。


察觉到一股妖气不要命地直冲而来,天照一眼瞥过去,还未动手就发现那妖气已经停下。白马这时晃着脑袋后退一步,马蹄正好踩到一具龙尸。它的主人一下马,手指便碰到龙尸上冰冷的剑器。


烛龙太子被停在半空,神情渐渐由暴怒转为震惊,最后变为恐惧。佐助不急不缓回过身,虽是双目失明,却是精准地看向了他。


“数日前死在你手上的一个人类巫女,你还记得她的模样么?”他并不是要一个答案,随手便拔出了插在那具龙尸上的剑。

 

“那个人类……”


不远处的高崖上,一白一黑两个人影迎风而立,看着下方一片混乱的战局。


“他使的术倒是让我想起另一个人类。”


“哦?”黑鸣人颇有兴致地挑眉,“竟然也有能让你记住的人类?”


“我只是觉得他有些眼熟罢了。”


听见黑鸣人发出不屑的冷哼,天诸一眼瞥去,却看到黑鸣人眼底的阴霾。他一时勾起嘴角:“怎么?你的表情好像在告诉我,你认识这个人类?”


“这很重要?”


“这不重要。但这个人类也许会成为你的绊脚石,而你看他的眼神在我看来很有趣。”


“你怎么想都无所谓,只要记得一点——其他的我都不关心,但九尾的命必须由我来取,这就够了。”


“呵。”天诸并不恼他的态度,“可九尾事到如今都还没有现身的意思呢。”


黑鸣人冷幽幽地盯着远处战场上的少年,而后冷呵一声:“要让他现身不是难事。你不是最喜欢心脏么?这个人类年纪虽小,但修为可不浅。”


天诸冷淡地睨他一眼:“你以为本尊会低贱到去取一个人类的心脏?”


黑鸣人笑而不语。一名未上战场的白泽将领此时出现在他们后方,脸色有些惊恐:“两位大人,明石女帝她……”


“是你?”黑鸣人转过身去,“几日前因醉酒擅自跑出烛龙的隐息范围,由此被人类巫女捕捉到妖气,从而暴露了整个军队的踪迹——那个驻守在燕返泽的副将,就是你,对么?”


那白泽副将脸色大变,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大人恕罪!求大人不要告诉君上,我、我……”他哆嗦着抬起头,见黑鸣人朝他走近,理性告诉他赶快求饶,然而内心的恐惧已经驱使着他转身就逃。


“跑什么跑?”黑鸣人瞬身拦住他去路,一折扇打在他脑袋上,忍不住笑出声,“真是的,我有那么恐怖么?”


“大、大人……”被追上的瞬间,副将就像一头惊慌的小鹿,满眼都是乞求和讨饶,“我、我不是故意的,请……”


“难不成你认为我要杀你?”


副将脸色又白了一层:“没、没有……”


“你未免也太贪生怕死了吧。你既是蒲耳的手下,也是我们的盟军,就为这一个小小的错误,我有这个心情来处罚你,还不如上战场抓几只狐狸呢。”


“大、大人说的是。”这话好似叫副将吃了颗定心丸,顿了顿,又连忙道,“属下只是心里过意不去,只因属下贪那一杯酒就导致全军行踪暴露,实在是该死……”


“我看你也不是新兵了,怎么活得这么糊涂?战场上总会有意外发生。”黑鸣人随手搭上他的肩膀,极尽安抚,“但你要知道,意外发生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补救方法。虽说没人责怪你,可你还是得记住这份血的教训。”


“大人说的是……”


“行了。眼下我有一个情报急需传递,你带着信今夜就启程,若能在十五日之内将信送达,那可就是立大功了。”


内心经历一波三折终于平定,副将喜出望外,眼泪也快流出来:“谢、谢谢大……”


咔。他突然僵硬地瞪大眼。


黑鸣人颇有兴致地欣赏着对方在临死之际表现出的愕然神情,就像看一只不知自己深陷蛇腹、却还要苦苦寻找生路的小白鼠。他的妖指冰凉又锋锐,拧断对方脖子时就像折断一株小草那么轻而易举。“乖,记得把信交给鬼君。”最后他低低笑着,眼底盈满了柔和与狰狞。


“真是恶趣味。”天诸头也不回。


“彼此彼此。”黑鸣人不怒反笑,“说起来,我和我的小心肝十年没见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呢。”他反手甩了这只小白鼠的尸体,背影消失在原地。


对于这位战友口中的“小心肝”,天诸显然兴致缺缺。沙场上血色氤氲,黄沙飞卷,四周石壁山峦都被毁了不少。他负手立在崖边,远远地看着狐族士兵整理队形,目光又转移到军阵中的白衣人身上。


未料那少年忽然回头,明是空洞的一双眼睛,却像是盯住了他。


有意思。天诸挑了挑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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