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别放屁股道具)

我视他的骄傲如珍宝。

狂色1•初见

*古风+宫廷

*鸣佐面狗血大三角预警

*设定不严谨,乱写一通

*人物OOC预警。佐助江湖路线,鸣人朝堂路线。

*佐助凶切白,恃宠而骄,自由洒脱的江湖侠客人设,权||谋线纯属小白(或者说他不沾权||谋)。前期朝堂戏偏多,佐助表现基本在武戏不在文戏,鸣人基本文戏,没有武戏(只有番外有武打)。如果看到后面觉得鸣佐表现不如意就请及时避雷止损,不用在评论区发火,毕竟作者免费写的也没要求个啥,你看得不舒服把作者拉黑屏蔽就是了。

*相关补档都在嗷嗷嗷,具体可看主页“补档说明”。

*已完结。


*第一章容易被屏,错别字都为过沈


1 初见

 
蛇影山庄今日不如往日喧闹,因着小师弟即将下山,师父心情不佳,全庄人都办丧似的耷拉着脑袋,就差披麻戴孝了。

 

“我与团藏并非生死之交,只因当年输了他一步棋,便允他一个承诺。如今他飞鸽传书请我出山,我不应推辞,也推辞不得。然蛇影山庄在江湖素有魔教之称,倘为师亲自出山,若被人识破,必会惹得团藏一身腥。为师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由你代为师出山办事最为妥当。”

 

大蛇丸看着对面活脱脱坐出了大爷姿态的人,忍不住轻叹口气。

 

三个月前朝廷将君主仙逝的消息昭告天下,四海惊动,一时流言四起。民间皆知波风皇帝已有多年不理朝正,近年来朝事巨细大小,全凭漩涡太后垂帘听政,主掌大局。如今君主驾崩,民间自有叹惋之声,或又不安惘然,含哀夹伤,或又声情淡薄,并无几分悲恸。

 

消息昭告后,京城百姓素衣素食七日,以洁身为先帝送灵。至于京城之外,如云里十八州,淮东九州,风陵三都等地,各处官府皆在城墙上扬旗系绫以示哀恸,百姓亦素衣作扮,生活如常。

 

然不久京城又起传闻,言说太后将立新君,朝中一时挡派林立,挡争迭起。奈良、志村尤为不和,两派各拥其主水火不容,搅得朝内朝外人心惶惶。如今虽有太后辅政,看似镇得朝庭一时安稳,可新君一日不立,民心难固,终是王朝大患。

 

“师父,要我说,那宫里的斗争与咱们这些山野人有何相干呢?干嘛非让小师弟以身涉险……”药师兜替大蛇丸端上银耳羹,不禁埋怨,“数日前宫中传言水户太后身体不佳,接着本是驻守西域的影王就率兵回朝,他与团藏的狼子野心就是街巷里的三岁小儿都能看透,师父您何必帮这种人呐?”

 

大蛇丸摇头:“你错了。团藏是有狼子野心,可影王并非如此。此人光明磊落,刚正不阿,二十出头却已是战功赫赫,虽常年驻守边境未能回朝,但皇城中街坊巷市,勾栏瓦舍,处处都在传唱他的故事,可见他确实深得民心……那性格乖戾,愚笨不知长进,终日游手好闲毫无君子之风的太子与他相比,论文论武,论才论德,恐怕都是差之千里。且水户无仁,掌正以来只知私养亲族,援引宗戚,致使当下宦官之权熏灼四方,大臣执正从风谄附,君子潜逃,小人得志,眼下四野更有异心之人蠢蠢欲动,火之国落在这一眼低心狭的妇人手里,这东土霸‖主之位恐怕是保不了多久了……”大蛇丸说着便叹口气,眼中浮现出忧虑神色,“正是为此,如今拥立影王为新君可谓是众望所归。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不可无明君,倘是影王这样的人,我也是愿意帮的。”

 

“篡位也能被你说得如此清丽脱俗。”

 

对面人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兜连忙去瞪他:“师父这样说自有他的道理,师弟你总爱与师父唱反调。哼,我看入了宫后你这嘴皮子还能厉害到哪里去,当心一个字不是就被人押上断头台——”

 

“去!”大蛇丸的戒尺一下打在兜的手背上,冷冷睨他一眼,“嘴里就说不出好话。我与你说,此次我要你与他同去,你须照看着他。”

 

兜一下傻了眼。

 

大蛇丸转眼又盯上佐助,口吻更为郑重:“从今日起,你要记得你不再是蛇庄少主,而是江湖医仙纲手姬唯一的亲传弟子,你师兄则是你的侍童。你们以团藏的门客身份进入京城,进京后团藏自会助你们入宫。你们的目的,便是助影王登上王位。”

 

江湖人只知蛞蝓医仙纲手姬因炼药而死在湿骨林,却不知蛇庄庄主与这位医仙师承一派。只不过虽同为医者,蛞蝓医仙擅取百药治百病,蛇庄主人却擅以毒攻毒。大蛇丸将毕生毒术教与他最疼爱的小徒弟,这也是蛇庄中人人皆知的事情。

 

“可是师父,”兜不太放心地摸摸鼻子,“万一师叔真有个什么徒弟找上门来,我们不就穿帮了吗?”

 

“她哪有什么弟子,唯有静音常年伴在身边,如今静音也削发为尼,与青灯古佛相伴,早已不问世事了。”

 

大蛇丸摇摇头,又想起昨日收到自来也的书信,邀他去妙木山相见。想来今日他也该动身了。

 

“再有就是,入宫后你便是医者,都说医者仁心,你须敛敛你那脾性。宫中人多眼杂,自有功力高深之人,你可不许给蛇庄惹祸,在外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可随意使出蛇庄功夫,被人看出你是蛇庄的……你听到没有???”

 

大蛇丸严肃地敲敲那紫玉雕成的桌案,对桌的人正捏起一颗白白嫩嫩的花生米,只等他抛起,袖中小蛇便迅速探出将那花生米卷走玩乐。反反复复,青玉盅里的花生米早已没了大半,这一人一蛇玩得不亦乐乎,哪有将他的话听进耳里?

 

“唉,你自幼跟在我身边,我将你当自己的亲生孩子养着,才惯出你这要我老命的性子。平日里随你怎么野,但如今这桩事关系天下苍生,你若敢胡来,我定要你好看……”

 

大蛇丸咳嗽两声,兜忙拍着他的背安抚:“师父放心,有我在呢,我定会照料好师弟的。”

 

“我从不许你进京,只因你每每下山都像个出洞的混世魔王,总要惹得一身是非。可接下来的话你须仔细听着,留在耳里,记在心里。”大蛇丸继续语重心长地叮嘱自己的小徒弟,“京城既非云里十八州,也非璩河双城,不是可以叫你尽情玩乐的好地方。京城之中,人人皆是豺狼虎豹,越是泉高位重者,越不可亲近,不可亲信。你要学会识人,辨人,知人,如此才能完成我托付给你的重任。”

 

小蛇从佐助衣襟里胡乱蹿出,佐助一把将它揪了出来。

 

“初入京,也需知晓京中构筑布局。如今京城分外城、里城、宫城内外三重。外城北三门,南三门,西三门,东三门,共十二道城门。里城南北各三门,东西各两门,东南西北,分别以玄武、朱雀、白虎、青龙为正门。这些城门都由阿斯玛将军的虎骑兵驻守。其中大御街直抵宫门,一路戒备最为森严。你们今日从蛇影山出发,下山后策马东行,不出半日就能抵达京城。入京后也不必急着找团藏,可以先歇歇脚。朱雀门外侧的第二道里城门名为明鼓门,明鼓门外的第一条街道名为天行街,街上有一名为「蛇窟」的青楼,那是我们蛇庄操办的。你们若有什么需要,进了城就往那处去,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同团藏相见。”见佐助仍然自顾自地玩蛇,大蛇丸终是恨恨又无奈道,“倘最后东窗事发,你们也别回来了,自个儿寻条白绫吊死在外边罢……”

 

佐助忽然起身,弄得椅子“碰”的一声响,吓了大蛇丸和兜一跳。最终小徒弟只是不耐地瞥了师父一眼,抛下一句“知道了”便离开了。

 

待他离去,大蛇丸才受惊似的拍拍小胸脯。兜附在大蛇丸耳边悄悄道:“师父,小师弟这不对劲啊。平日里您说九句他能顶您十句,今儿怎么脾气变好了?”

 

“他也长大了,知晓为师的不易。”

 

大蛇丸心底一阵欣慰,正要端起银耳羹,次郎坊就匆匆跑进来:“师父!小师弟方才又把您那玉雕的头给劈了,不知是谁惹了他叫他火气这么大……!”

 

蛇影山十里之外有一空谷,平日里云浮霞掩,重峦叠嶂尽数隐在薄雾中,叫人难以辨清真面目。也正是为此,这山谷便成了世外之地,一直无人问津。如今野径上的石榴花倒是一簇一簇生得火红,惹眼至极。

 

花火正打理药圃里的杂草,突然听得篱墙外一声马儿嘶鸣,抬首望去,见栅栏前已经多了一匹白马。

 

少年白衣如云,风度静美,低眉看着她,一双漆黑清丽的杏眸映着她一脸的惊愕。

 

青骓是世间难得的宝马,且性子极烈,能驾驭青骓的人自然也非一般人物。此刻这匹马安静地停在栏外,雪白的皮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光彩耀人。它的主人亦是一声不响安坐在马背上,还有一柄长剑斜放在马背上,剑身如银似雪,亦在空气中弥散着冰冷的味道。

 

花火警惕起来,转身就往小屋里跑。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这里不可能闯入山贼的,你倒与我说说他长什么模样?”

 

佐助颇有兴致地看着院子里一男一女,两人朝这边过来,男子被妹妹慌张扯住衣袖而一脸无奈,女孩儿辫子松散,双手则紧抱着兄长胳膊不放:“他、他骑马儿,带着剑,马儿是哥哥与我说过的青骓……”

 

宁次轻叹口气,只得探出手慢慢摸到女孩脑袋,又抚了抚:“没事,他不是坏人,你先进去煮点儿茶。”待妹妹走开,他才无奈一笑,对外面的来客道:“既然来了就不能老实点,非得吓着人家小姑娘么?”

 

佐助并不说话,只安静扫视过院内。这院子他自幼爱来,这是除蛇庄外他待得最多的地方了。两间不大不小的竹屋,三步青石阶,还有四面八方的茂密竹林与院内两棵柳树,连鸟鸣也少有听到。倘叫外人来看,这地方必是冷清过头了,不过屋子的主人并不会介意这一点。

 

宁次空洞的眼里像是透出微微笑意:“大蛇丸又准你下山了?下来歇歇脚吧。”

 

“不用了,我是来与你辞别的。”

 

宁次明显一愣,有些惊愕地望向声音来源:“辞别?你要离开蛇庄?”

 

“师父有事需我入京进宫处理,此事兴许得花上数月才得完成,我怕我一走你忘了还我的债,便前来知会你一声。”

 

少年声线清泠如泉,全无辞别的伤感,言辞间只有自在与洒脱。

 

宁次知晓,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二人心性相近,便是离别,也断然不会生出儿女情长的悲怅。至于所谓的“债”,他曾输给佐助三亩狼果地,这便是他欠佐助的“债”。而佐助特意来此向他辞别,也只因他是他从小到大、除蛇庄人外唯一一个相识相知的朋友。

 

可佐助为何偏在这个时候离开?大蛇丸那老东西素来不问世事,多年隐居山中自在得像神仙,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派自己最宝贝的徒弟出山?若是问佐助,恐怕也不会得到答案,只要大蛇丸叫他保密,他定然会守口如瓶。

 

思量半晌未果,宁次轻叹口气,道:“我不知大蛇丸要你入宫是为何事,想来蛇影山庄的事也不应由我这外人知晓。但你切记,朝廷非蛇庄,许多人、许多事都是你顶撞不得的。你素来在蛇庄野惯了横惯了,成日被大蛇丸和你那些泼皮当祖宗似的供着,可到了宫中,这些便也不复存在了。宫中阴险狡诈之人处处皆是,你需多长一个心眼儿,与你好的人,可能是豺狼虎豹,与你坏的人,你们也可能因利而挂钩……”

 

“你常说自己是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夫,如何就知晓宫里的事情了?”佐助听烦了这些大蛇丸已念叨过无数次的话,便忍不住驳宁次一句。


未等宁次回答,他又浅淡地笑:“我不愿听你说些废话,你只需照顾好我的狼果苗,我怕鬼童丸趁我不在去糟蹋它。”

 

替佐助照顾狼果的一般是药师兜,宁次又问:“你大师兄与你同去?”

 

“是又如何?”

 

宁次不答,神色仿佛宽慰几分。

 

花火这会儿端了凉茶出来,佐助远远看着她傻乎乎的模样,心里难免失落。想宁次为这个妹妹的失心症费了十余年心力,这丫头至今仍然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转眼已是十四岁的姑娘,却始终像个四岁孩子。明明前些日子自己才与她见了面,今日又将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走了。”

 

最后他留下这云淡风轻的三个字给宁次,勒马离去,并未见着转身后宁次复杂的表情。

 

这一日佐助与师兄收拾妥当便下了山,一路策马直奔皇城,沿途多见富丽之景,却也不乏穷乞流民。


佐助年幼时下过一次山,昔日之景与当下之景已有大异,他心中好奇,不知世道如何生变,致苍‖生如此。药师兜心中倒是颇有叹息,蛇庄与蛇庄之外仿佛两个世界,不知何时才能待到河‖清之日,使天光重朗。

 

越是接近京城,二人眼中光景越是繁华富艳,那些流民也渐渐没了踪影。

 

蛇窟在京城是有名的风花雪月之地,阁中百花争艳不提,老板娘更是远近闻名的传奇人物。只因她并非寻常或是尖嘴猴腮或是肥得流油的老鸨,而是一花容月貌、精通医术的妙龄女子。

 

正是日中时分,街上人潮涌动,车马不息。

 

佐助与药师兜走在道上,远远望见一阁楼琉璃雕瓦下的蓝匾,上写着飘逸洒脱的“蛇窟”二字。高阁中正好有酒香与女子的笑声一同飘出,风一吹,浓郁胭脂香味几乎弥散在整条街道。兜说了句应是此处了,便将马儿系在大门前,带着佐助一同进了楼。

 

“爷您真坏~”

 

“啊,不许赖皮~该您喝了~”

 

阁中箜篌琵琶相争,歌声绕梁,便是如此也掩不住那一声声女乔‖口真。金帘粉纱随着曲折的木梯蜿蜒而上,帘后千姿百态的女子献尽娇妍之态。见进来两位以斗笠掩面的客人,闲着的姑娘们都热情地涌了过去。

 

兜生怕自家未经人事的小师弟被玷污了,忙将佐助往自己身后扯,大声问:“你们老板娘在哪儿?”

 

“哎哟~这位小哥哥,奴家等你等得好辛苦~”

 

“大爷,老板娘不在,就让奴家陪您喝两盅~”

 

“都给我退下。”

 

楼上忽然传来一道冷淡又强硬的女子声音,兜抬头,望见那抹鲜红身影后顿时松了口气。他推开四周香喷喷的姑娘,拎过小师弟就往楼上去。

 

香磷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满脸疑惑的姑娘们,只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这两位爷是我的客人,少打主意。”

 

“是,姑姑~”


姑娘们娇滴滴地回着,总算散开了。

 

进了香磷房间,沾了一身胭脂味的兜这才喘了口气。香磷关好门,一面回身倒茶一面不满道:“师父真是的,木叶朝堂之事本就是一趟浑水,干嘛非让佐助来蹚?”

 

蛇庄弟子从来只顾自己的逍遥自在,往往理会的也都是些江湖纷争。而早在两年前大蛇丸叫他们到京城经营,说要细探朝正,暗听风向,这一出已叫香磷大为不解。而今没想到连小师弟都给派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们这个师父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何况当初分明是他自己答应出山助团藏一臂之力,现今却叫佐助下山,他难道不知晓团藏那老东西是什么货色么?”

 

兜素来看不惯香磷护犊子,正想反驳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懂什么?结果扭头一看小师弟那雪白的垂纱上竟已是大片大片的桃红色唇印,顿时傻了眼。

 

“师、师弟,你没被人非礼吧??”

 

“好好的戴这东西做什么?”香磷噗嗤一声笑,“取下来我替你洗洗,今儿在我这里过夜,明日再进志村府吧。”

 

“江湖上都知晓蛞蝓医仙曾有不以真面示人的习惯,我们是她的弟子,自然就得按她的规矩来嘛。”兜见佐助将斗笠取下交给香磷,自己也取下斗笠递过去,又调笑,“不过我们师弟长得这般招蜂引蝶,不见人也挺好。”

 

佐助白他一眼,不愿理会他的打趣。

 

“师弟,你说师父平日里对你好吧?”师兄喝了一口茶水后又开始摆正经脸了,“自打把你从雪地里捡回来,你要做什么师父可都手把手教你,你小时候那些尿布他都还亲自洗过好几回呢,好得师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他私生子了——哎哟别瞪!又不止师兄一人这样瞎猜。不过没事儿,师兄又不会吃醋。再说,师父疼你,师兄也高兴呢。”假模假样几句话后,兜一颗瓜子扔进嘴里,这才转到正题,“所以我说咱们这次一定得长点心儿,师父要去赴妙木山之约,只能由他最骄傲的两个徒弟来完成他的任务,我们可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

 

佐助只管饮茶,并不回话。

 

“你以为师父真会去妙木山见那老色鬼?不过是找个理由搪塞你们罢了。”香磷从香炉里慢慢取出多余灰烬,又添了新的香木进去,“他早些年便与我说过,说小师弟是天雷之命,宫里有位是天火之命,师弟命中有一劫,需得那人相助,不然的话……”

 

“停停停。”兜赶紧截住香磷,“我们进宫是去干坏事的,怎么说得好像成了神棍?”他说着就想拍拍小师弟的肩,但在小师弟冷凛中透着一丝凶残的目光下尴尬地收回了手,“总而言之师弟,进了志村府后师兄自会打点好一切,你只需乖乖听话,别给师兄捅娄子就行了。”

 

他说着说着脑中便闪过幼时大蛇丸因佐助犯错而罚佐助跪了半柱香的场景,那二指的戒尺欲抬欲打,最后却因小师弟抿着嘴通红着眼睛的可怜模样,打在了他这个大师兄身上。师父边打还边责备他“你这当师兄的如何就不照看着他,平日里究竟如何管教他的”。师父的戒尺打得可疼呢,兜为这事无比可怜自己,不敢怨恨师父,只想掐死小师弟……后来他揉着红肿的屁股又想所幸打在他身上,没打在小师弟那水嫩嫩的屁‖股上,不然小崽子必定又得与师父怄上一年半载的气。

 

“将军将军千里望,策马横枪天下闯,万兵扫境露锋芒,一身正气无人挡~”

 

巷子里传来孩童们随口吟唱的歌谣,还伴着一阵嬉笑,香磷听到,轻叹口气。

 

兜也听到童谣,困惑道:“师父说影王为人刚正不阿,可此番他偏选在人心不稳时率兵回朝,究竟是何用心呢?”

 

“宫中传言水户太后身体日渐不佳,这亲祖母身体抱恙,做孙儿的若要回朝探望,以孝字开头的理由自然不为过。”香磷双手抱肩倚在窗前。

 

兜好笑地摇头,提起茶壶为自己倒水:“这孝字当头,也免不了落得一个不忠不义之名。”

 

倒满水,小师弟手一掠便将茶盏顺了过去。兜无奈地瞪他一眼。

 

“是啊,他这一举动已经搅得朝中人心惶惶。太后已经下了懿旨,让驻守东壤的奈良将军调兵回朝,这明显是对影王生疑,更或者说想除之而后快。奈良一派素来对皇室忠心耿耿,而今团藏只想拥立影王为主,倘两兵相接,火之国日后可就真的不得安宁了……不过奇怪的是,我们在外面的弟子有搜集到情报,影王此次回京只带了五千人马。”

 

“啧,五千兵马……难道影王想要出奇制胜?”

 

“不太清楚,只能后续慢慢打听了。”

 

兜笑了:“话说回来,想不到你这小小的青楼也能得到这么多情报,看来经营得不错嘛。”

 

香磷轻哼一声后露出傲然的笑:“这可不是普通的青楼,你以为老娘和你们一样,整日待在蛇庄享福无所事事?行了,今儿难得佐助来,我与重吾亲自下厨好好招待你们,等着。”

 

她说罢便推门下楼,兜刚想问她水月哪儿去,忽然闻到一股香味。他伸了伸脖子,终于在小师弟腰带上发现一枚紫色香囊,顿时就瞪大了眼:“你、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佐助若无其事取下香包,不明白师兄的激动,只道:“方才楼下那位紫衣姐姐给的,我觉着用来藏暗器应是不错,便留了下来。”

 

兜涨红了脸,伸手便想夺香包,但佐助随手一抛让他夺了个空。

 

兜自觉窘迫,一脸不甘地以长辈口吻教育他:“你、这些女人的脏玩意儿能碰么?也不怕毁了清白!你自幼背书背得呱呱熟,虽有师父亲自教导和师兄我的悉心指点,但说到底也没怎么开眼界。师兄可要提醒你,书上写的和外面的大世面终是有差距的,可千万别进了宫就和乡下来的土包子一样觉得这也稀罕那也稀罕,这香包就是如此,还不快些把它扔……”

 

佐助并不恼怒,抛着香囊玩又轻哼一声:“蛇庄四百四十九密室,其中千万珍宝便是整个江湖也难得一寻,我自幼生在蛇庄,又怎会稀罕宫里的东西?”

 

我怎么不知道蛇庄里有四百四十九间密室,不是只有四十九间么……再一次察觉到大蛇丸区别对待的兜忍不住酸酸地捏紧了衣袖。

 

翌日清晨,志村府邸已是人来人往。

 

府上长廊曲曲折折,檐上白杏如雪,杏蕊乘风飘落碧水,一番春光颇为明媚动人。一堆文人墨客聚在乘凉的水榭上,对着明晃晃的日光抒发着朗月般的别扭情思,又隔着风帘翠幕,窥得对面长廊上的三个人影,前一个粉嫩嫩的丫鬟模样,后两个虽是白纱斗笠见不着面,然而衬着杏花簌簌下落的美景,倒是勾起了才子们的无限遐想。

 

众人纷纷喊着以此景为题,立刻便有一人高声吟道:“杏儿跃帘弄仙姑,仙姑掩面避东风。东风不解杏儿情,拂纱动心逗春影。要问春影何处寻?床头韶光难负尽。尽处美人衣裙露,原是深藏作仙姑!”

 

一阵哄堂大笑,药师兜忍不住嫌恶,这团藏为附庸风雅,还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流氓痞子都给请进家门来了。还仙姑呢,这前不凸后不翘的怎么就把他们看成女的了?他头疼地叹口气。

 

引路的丫鬟听见了,笑了笑:“圣医大人别见怪,这些人向来如此。老爷并非是欣赏他们才华,只是见他们多数人都无家可归,才叫他们以门客的身份留在府中以提供食宿。”

 

“这么说来,倒是志村大人慈悲为怀了。”兜干笑两声。因圣医大人不爱说话,只能靠他这个小书童多说几句了。

 

丫鬟稍微侧脸,静悄悄的眸光瞥落在那位圣医大人身上。虽有垂纱掩面,但她仍能从那轻轻晃过的白纱缝隙中窥出对方几分美静之态,为此眼底也流露出赞赏之意:“果真是学医之人,一身医者通达气派。不知圣医大人可有婚配?”

 

“自然是有的……”

 

“自然是没有的。”

 

佐助才开口就被兜干咳两声打断。兜瞪他一眼,示意他不准乱说话。

 

佐助却想自己这话又没错,大蛇丸承诺待他出师之日便将蛇影山的镇山之宝——也就是龙地洞的白鳞大蛇许给他。这话可是当着所有蛇庄弟子的面说的,大蛇丸做不得赖皮。

 

面对丫鬟疑惑的眼神,兜随口扯谎:“姑娘有所不知,纲手大人生前最疼他,但又担心他会被儿女情长牵挂而耽搁了医术修炼,便在临死前要他立誓此生不娶,以断绝七情六欲。”

 

“不愧为医仙,能够了却七情六欲,这等觉悟也非我等凡夫俗子能够拥有。”丫鬟掩嘴笑了,不知是真心赞叹还是假意逢迎,“就是此处了。老爷此刻应在正厅与影王议事,圣医大人请往西面走,在偏堂稍等片刻,待小奴前去通报老爷,一会儿就来。”她笑着欠身退下,从东面的长廊离开了。

 

西面长廊又是一通曲折,佐助环顾四周,见廊下碧水中彩鲤戏水,莲叶下涟漪圈圈,波光粼粼,颇为赏心悦目。

 

兜赏着池中美景,也感叹道:“都说皇城内一片土地一寸金,今日到这志村府走一遭,才知此言不假。不过比我们的蛇影山还是差了几分。”

 

正是凉风轻卷,佐助只留心水中鱼儿,未注意到前方拐角,走过去时忽然撞着一个东西。

 

这东西沉得像铁,撞得他肩胛骨隐隐发疼,连斗笠也歪了下去。他稍退一步扶正斗笠,这才抬眸去看那撞人的东西,正好对上一双与他同等冷淡的眼睛。

 

这双眼更有几分肃杀深沉,那对剑眉此刻也轻轻皱起。男子朗目疏眉,生得爽朗清举,气势如朔风凌人,偏偏脸颊两侧三道猫挠过似的痕迹将这盛气生生压下几分,又添了几分稚气。

 

佐助方才撞着的是他一身铠甲,这铠衣看着轻薄却很有份量,在日光下明晃晃的甚是刺目。

 

“何人?”


面码今日心情不佳,口吻异常低沉。

 

“见过影王,草民名为药师兜,是湿骨林医仙门下弟子。”兜连忙低身行礼,又瞥见一旁的小师弟竟还无动于衷立在那儿,他连忙拉了拉佐助的衣袖,“这位是影王殿下,快些行礼……!”

 

紧跟在后的团藏见到兜与佐助,面上并无表情,只是低低叹了口气。

 

面码自是听见他的叹气,眼睛仍与不愿行礼的佐助冰冷相对,嘴里的话却是问团藏的:“志村大人何故叹气?”

 

“今日臣与影王议事,惹影王不悦,臣深感不安,这是其一。臣的门客不小心顶撞了影王,臣着实羞愧,这是其二……”

 

“你的门客?”面码眼底掠过冷淡的笑,“素闻大人明经义,晓礼仪,没想到今日却招来如此粗鄙之人做门客,实在叫人大开眼界。到底是大人太过放纵懈怠,还是这门客大有来头?”

 

“臣不敢。”团藏立马解释,“这位小圣医是蛞蝓医仙亲传弟子,臣听闻太后近日头疼症发,宫中太医束手无策,便派人四下出寻,想方设法才请来圣医大人。想来应是年纪轻轻又不曾入宫,不懂礼仪,臣在这里替他向影王请罪了,还请影王海涵。”

 

佐助倒是不见畏惧之色:“我本江湖儿郎,既非朝堂之身,自然不行朝堂之礼。”

 

面码仿佛听到笑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圣医可曾听过这句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此王非彼王。”

 

佐助说得大胆,兜顿地变了脸色。

 

面码冷淡地眯缝起眼,眸中暗光浮沉,一时无言。

 

这话却足足衬了团藏的心意,暗自高兴,却又故作生气姿态:“在朝为臣,在野为民,这天下是波风皇室的天下,小圣医无论走哪儿都是须行三分礼的,何况影王本就是波风血脉,是先帝的……”

 

“志村大人,我以为今日与你说得很明白了,你终是没有听进去。”面码忽然截断团藏的话,本是俊气的脸上生出几分阴沉不耐,“日后府上倘有美事,纵使大人不作请柬,我也会不请自来。倘大人宴请仍是为今日这等事,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前些日子大人以太后身体不佳为由将我骗回京城,今日又尽说些混账话,念在大人年岁已高,这两桩事我不会计较,但绝没有下次……有些话,我不乐意听,也听不进去。”他说罢脸色暗淡下来,又轻叹口气,扫佐助一眼,“你走吧。”

 

“谢影王。”兜像得了圣旨,慌忙拉过佐助就走。

 

“看来在影王眼里,臣当真是奸臣小人啊……”团藏忽然轻叹口气。

 

面码瞥见他鬓角一片霜白,又心生不忍,正想说什么却被身后突然一句“大热天的还穿铠甲,莫不是有病”给中断了思路。他一时回头,想把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抓回来,但只瞥见长廊拐角一抹白影,佐助早已自在离去。

 

“影王?”团藏轻唤他一声。

 

算了,和这等山野村夫较量,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面码无奈摇头,正要离去,忽又留意到脚下一抹紫色。

 

他低身拾起,没想到是个香囊。

 

团藏一愣:“这……”

 

这香囊上缀着精致裁开的芙蕖莲叶,鸳鸯戏水其中,虽是小小绣囊,已能窥见绣娘功力非同一般。

 

面码捏着香囊,脑里闪过方才因斗篷倾斜一瞬而现的清丽轮廓,像抓到什么把柄,不禁嘲讽地笑了:“一个大男人身上还带女儿家的香包,志村大人,你这医仙亲传弟子恐怕不是从深山老林中请来,而是从醉梦楼、鸳鸯阁这类的地方请来的吧。”

 

团藏面色一变,连忙道:“臣不敢。”

 

这边厢佐助与兜到了偏堂,兜忍住掐着佐助使劲摇晃的冲动,开口就是咆哮:“我的祖宗啊,你不要一开口就惹火上身啊!照你这样我们今儿出山明儿就得上断头台了,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啊!好在方才影王没与我们计较,否则的话,你……”

 

“有贼心没贼胆的东西。”佐助道。

 

兜恨不得立马掐死他。又见他摆出大爷姿态挨上太师椅,挽了袖子就要斜躺,他连忙把人给拉下来:“这不是自家,别乱睡!这破椅子硬得和石块一样你也能睡——下来下来!”

 

“咳咳……!”

 

突然两声干咳,兜连忙回头。佐助也抬眼,一条胳膊还被兜扯在怀里。

 

原本没能等到大蛇丸出山团藏心中已有不悦,如今又见佐助二人如此闹腾,完全没有蛇庄弟子应有的严谨肃然,一时沉下脸来,开口便问:“你师父为何不来?”

 

“师父抱病在身,不便出山。”兜陪笑道,“但大人放心,我与师弟定助大人完成重任。”

 

团藏冷哼一声:“我还望着你们能推波助澜,日后为影王效力,可方才第一次碰面便叫影王对你二人心生不悦,来日我们又该如何劝解他?”他叹口气,“罢,今后你二人就留在我府中,一切听从我的安排。但切记,万不可将我们的事情泄漏给影王,倘被他知晓我们的密谋,那就棘手了。”

 

“大人说劝解,是为何意?”兜不解。

 

“方才你也听到了,影王那番话显然是要将我陷入不忠不义之地。他终是年幼,还对皇室存有一丝温情,不愿与皇室撕破脸。再过不久奈良鹿久就要回京,他如何知晓太后究竟作何打算?还将他人的假惺惺当作好意。我的话他反而一句也听不进去,一心一意只想着做他的将军,守卫西域,甚至还要扶持那废物太子当皇帝……!”话到此处团藏便气得脸色发白。他握了握有些抖动的手,转而负手而立,盯上佐助:“今夜我便带你进宫,你先替太后诊治病情,必要让她深信你的医术,有一个将你留在宫中的理由,这样日后我们行事也会方便许多。入宫后你自然也要一万个小心,休要像今日这般像个蠢货……”

 

少年掩在斗笠后的眸光忽然清冷一闪,一瞬间团藏以为自己花了眼。

 

兜深知小师弟自幼认为自己是顶呱呱的聪明,如今被说成“蠢货”必会恼怒。他连忙干咳两声示意佐助收敛脾性,又拉了拉佐助的衣袖。

 

佐助终是敛了眼中冷意,又目不斜视从团藏身边走过,脚步轻得像风:“知道了。倘还有事与我师兄商议即可,我便不奉陪了。”说罢便离开了。

 

团藏脸色青了一层,又在心里把大蛇丸骂了一通。

 

残阳光晕落在庭院,碧水渐渐染红。佐助无精打采地倚坐在曲廊横栏上,手里的小果子抛了又抛。

 

这地方果真无趣,既没有可以练手的泼皮,也没有任人使唤的大蛇,连出入都不得自由,逢人便要讲规矩。他歪着脑袋,在晚风吹拂下有些昏昏欲睡,双靥微微生红,乌黑杏眸里流露出几分毫无防备的恍惚与柔软。小白蛇这时从他袖中探出,慢慢从他脖颈上溜过,蛇尾无所顾忌地横扫过他的唇。

 

但小白蛇忽又缩了回去,佐助抬眼,团藏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

 

戌时未过,宫墙内已是灯火通明。

 

一辆雕车疾行在宫巷中,车声辘辘,佐助听见外面细微人声,便撩起帘子,才发觉方才还是云火怒卷的天际如今已完全暗了下来。朱红双阙高耸在夜幕下,将空中星光遮去大半,玉壶半掩在柳枝婆娑的阴影后,几名紫衣太监提着灯正匆匆往外走,佐助料想自己应已经进入皇宫了。

 

“太后知你是我寻来的人,必不会轻信于你。”团藏倚着车壁,本是闭着的眼这时睁开,“但你无须顾忌,该怎样做便怎样做。你既师承大蛇丸,也应见识过不少难病怪症。今夜只要你治好太后的头疼,你便是皇室的贵人,日后就算你捅了天大的篓子,皇室也难降罪于你。再有,倘碰上太子,该行礼便行礼,切莫再像今日碰着影王那般。影王胸襟宽大不与你计较,但太子性情乖戾,谁也摸不准他心思,太后又极宠溺他,如若你真惹怒了他,届时我也保不住你。”

 

夜风吹得佐助脖子一抖,但他没有放下车帘,一双乌黑灵润的杏眼尽显好奇地看着帘外。

 

眼前之景是他在蛇庄中从未见过的。月色溶溶流入朱红宫墙,墙内灯火如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明灯与廊腰逶迤,琉璃抱觚棱高悬。远方凤箫声动,近处暗香浮游,这奇香佐助未曾闻过,浓郁得叫人骨头酥软。

 

青衣宫女来回穿梭于千廊百巷中,手中行灯如明星萤火,映亮整条宫道。御医们一个接一个进入太后寝宫,又一个接一个出来。宫女们一个接一个前去迎接御医,又一个接一个将御医送归宫门。

 

直至马车停下,团藏起身:“走吧。”

 

佐助跟在团藏身后,对途中御医和宫女们打量的视线视若无睹。斗笠仿佛隔绝外界一切杂音,替他留了一份清净。一直到太后寝宫外,他既不抬头也不低头。在团藏进入宫殿后,他也只是静候在殿外。

 

团藏入殿不多时,便有宫人出来将佐助引了进去。

 

“太后已经痛晕过去了。”

 

猿飞日斩的遗孀琵琶湖焦急地望着来人,虽对团藏心存芥蒂,然而念及团藏带来的是蛞蝓医仙的亲传弟子,便也顾不上素日恩怨,只得将佐助请入内。

 

“圣医大人,请。”

 

团藏侧身向佐助示意,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锦帘外的小案上放着红线与银针,四叠细布与两盆净水。佐助走近锦帐,终于看清昏睡在软榻上的水户太后。美妇人昔日容光焕发的面孔已经毫无光泽,如火的红发散在玉枕上,额头濡湿,唇色褪尽,鼻梁下一点淤黑颇为惹人注目。

 

“只需留我一人。”佐助道。

 

琵琶湖闻言皱眉,团藏劝解:“老臣以性命担保,圣医大人不会有越矩的行为。姑姑且先与我离开,不要干扰了圣医大人。”

 

琵琶湖看团藏一眼,只得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待团藏和琵琶湖离开,佐助直接掀帘而入。虽不知是谁在给太后下毒,但宫中御医竟无一人能解这毒,朝廷养的都是一群废物么?他伸出手,袖袍垂落在太后头上,小白蛇这时从袖中溜出,飞快蹿进太后鲜红的发丝中。尖锐的牙齿刺入太后头皮,小白蛇如饮甘醇,发出“嘶”的欢快声响。

 

呼!灯盏上的烛光又跃动了一下。

 

眼看太后鼻下那点淤黑渐渐消散,佐助捏起还在贪吃的小东西,塞回袖中:“够了。”

 

“谁……”

 

水户忽然挣扎着睁开了眼,涣散的目光吃力地定格在床前模糊的人影上。

 

佐助见状便起身。守在殿外的琵琶湖听见动静连忙赶进来,佐助自然退到锦帘外,因留意着太后脸色,并未注意随琵琶湖进来的还有另一个火急火燎的身影。

 

那人生得高大,一闯进来就将佐助撞退好几步。但他显然没有留意到自己撞了人,只匆匆掀帘入内,而后半跪在帘下。

 

“皇祖母,你没事吧?!”

 

这撞人的大傻子声音嘶哑,怕是要哭了。

 

“鸣人……”

 

这撞人的大傻子还和当朝太子爷一个名。佐助捏着微微发疼的肩膀,心中不爽至极,也不知欠了谁的,一天之内要被他们皇室的人撞上两次。这是长眼睛还是没长眼睛?懂不懂君子之间的礼让?若非大蛇丸的叮嘱,他非得用内功在这个大傻子撞上来的时候把他弹出十万八千里。

 

“太后……”琵琶湖眼眶一热,同太子一同跪在软榻下。

 

“方才是谁……”

 

“回太后,是蛞蝓医仙的亲传弟子,”琵琶湖欣慰笑着,“是志村大人特意派人将他从湿骨林中请出,为您诊治头疼病的。这小圣医当真医术了得,今夜御医们进进出出了不知多少回,一个个焦头烂额的,结果小圣医进来一盏茶功夫都不到,太后您就醒了。”

 

湿骨林?水户意味深长地瞥了候在帘外的团藏一眼,目光又转回到太子身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鸣人,哀家乏了,今夜就由你替哀家尽一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一下这位小圣医吧。待明日哀家接见他,必会好好赏赐……”末了,她吩咐琵琶湖,“叫团藏进来。”

 

琵琶湖略有迟疑:“可……”

 

“无碍,叫他进来。”水户口吻平淡,“鸣人,你先去吧。”

 

更鼓敲响,殿外已是星光璀璨。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好不容易躲开叽叽喳喳的宫女们,佐助前脚才出殿门,后脚就被人追上了。

 

“小圣医——”

 

那人毛毛躁躁地把手搭在他肩上,完全不懂客气。佐助最是讨厌被人碰来碰去,二话不说就反擒住这人的手。不料对方力道颇大,他下意识的反拧竟完全没能拧过去。惊愕之余他对上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蓝得像雨后晴空。

 

眼下形成尴尬的一幕,佐助想撤手,结果那位太子爷反将他五指紧紧扣住,又生硬地将他拉近。

 

“女的?”鸣人疑惑地瞧着这细白的手指,眼睛眨巴眨巴,视线慢慢就飘到了对方胸口。

 

几乎是同时佐助就明白了这混账东西在想什么,他恶狠狠甩开那只无礼的手,冷着声道:“太子可知礼仪廉耻?”

 

鸣人被甩了个猝不及防,然不怒反笑。

 

这二十出头的男人着赤纱袍,金发如朗朗初日,唇色如点绛之桃,仪姿飒爽无拘,举手投足无谓讲究,倒与宫中人有别。他面貌与波风面码极相似,同是剑眉星目,同有六道猫须,只是比起波风面码的少年老成和盛气凌人,他的眉宇间更有一股子活泼与天真。

 

他一笑,眉眼弯弯的就像只狐狸,不知肚子里打着什么小算盘。

 

“小圣医若知礼仪廉耻,方才为何抓着我的手不放,还又莫又捏的?这深山老林再是与世隔绝,也不至于连男女有别都不曾听过吧——虽说小圣医声音听起来是个男儿,但我姑且先不下定论。依我来看,倘小圣医是男儿身,见了堂堂太子爷却不行礼,这便是无知无礼。倘小圣医是女儿身,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非礼本太子,这又是不羞不臊。这要是传了出去,日后怕是嫁不得人咯~”

 

佐助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什么叫又莫又捏?!他以为他是包子么能让自己这么爱不释手?!他心中啐了这流氓一口,却大大方方伸出手去,这次捏住了鸣人的手腕。

 

“太子见怪。只因草民自幼跟随师父游走四方,逢病便治,后来渐渐养成了见人就想诊脉的坏毛病……方才见太子来时印堂发黑两眼无光,便想着替太子把一把脉,不料被太子误解,实乃草民之过。”

 

印堂发黑两眼无光?鸣人倒也不恼,靠着玉阶旁的凭栏,乖乖放平手任他把脉,又笑:“小圣医好眼神,近些日子我总是难以入眠,看来确实需诊治一番。只是郎中看病一向讲究望闻问切,小圣医不闻不问,直接从望跳到了切,这难道是蛞蝓医仙特有的本事吗?”

 

佐助心里“哦豁”一声,没想到这蠢东西还懂得望闻问切,反是自己,入宫的第一天就把从师父那里学来的本事给忘完了。他双颊微热,干咳两声故作深沉:“太子症状明显,无需闻问,草民摸一摸便能确诊了。”心中却凶巴巴地狡辩我本出自毒门而非真正的医门,做什么要这般循规蹈矩?呸。

 

鸣人恍然大悟,拉长声音“噢”了一声。

 

听起来像是故意,佐助很想给他一拳。但他克制住了,脑瓜子里开始搜刮《淫患》一书里的病例。听师兄说这书里记载的都是些叫男子难堪、女子无容、太监呱呱叫的病症,当初他虽是读得一知半解且兴致缺缺,但所幸还记得一些东西,拿来戏弄这蠢太子足够了。

 

他便一本正经故作叹惋道:“恕草民直言,太子印堂发黑,双目无神,唇肤皲裂,此乃遇火大症……想来应是太子近日未能泻火,加之平日肝火太旺,如今两火集于腹内,惹得心口肺并热齐发,才致深夜难眠。”他说罢便叹口气。若有胡子,他也必得捋一捋了。

 

鸣人一下面露焦虑:“可有解法?”

 

“解法虽有,但草民有一事不明。”

 

“直说无妨。”

 

“太子是遇火太重,可这遇火根源嘛,书中说行房就能解决的……”佐助老成在在地摸了摸下巴,隔着面纱鸣人都感受到了他那怀疑的目光,“难道时至今日,太子还未行过房?可草民听闻东宫女眷众多……”

 

“你……”

 

鸣人微微睁大眼,猫须都要翘起来。这话说得拐弯抹角,明显是在质疑他身为一个男人的能力。他倒想看看是怎样一张不知羞耻的嘴竟敢对他说出这种话,又是怎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敢如此戏弄他?他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扯佐助的斗笠,谁知佐助略略斜身就避开,动作灵活得很,活像只不好抓的猫儿。

 

“放肆!”鸣人突然怒道,两道英气的眉峰聚皱。

 

这就惹急了?佐助心中好笑,却还是迅速上前,矮身行礼:“草民知罪,还请太子轻罚。”

 

鸣人原只想吓唬这人,并非真的动怒,没想到这一吓就把人尾巴都给吓掉了。他心情重新愉悦起来,哼了一声后便故作凶恶问佐助:“倒说说你错在哪儿,说得中听,我便放了你。说得不中听,我今日便要挖你的胆,看看你的胆儿究竟有多肥。”

 

“草民有三错。”佐助黑溜溜的眸子微微转动,老实乖巧得紧,“不应竭力救醒太后又逗留宫中,惹怒太子,这是其一。不应因担忧太子龙体就擅作主张替太子把脉,这是其二。不应与太子把脉后又道出太子的难堪之事,这是其三。”

 

这是认错的态度??先把救太后的事情搬出来压自己,然后虚情假意称关心自己,最后还阴阳怪气说自己听不得实话,鸣人当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然而他也并非真要罚佐助,毕竟这牙尖嘴利的小圣医可是太后的救命恩人呢。

 

佐助见这人半晌没吭声,又清了清嗓子道:“太子如何惩罚草民,草民都不会有半个字的怨言。但在受罚之前,草民还有一事不解。”

 

“说吧,何事?”

 

“草民听闻当朝相爷生得玉树临风,更有世人惊羡之才,且又闻相爷与太子同岁,今日不知太子与相爷相比如何?”

 

“这是什么蠢话,他自是不能与我相比。”

 

“既然宰相大人不能与太子相比,世人皆言宰相肚里能撑船,不知太子的肚里又能否撑下草民方才的一番无心之言?”

 

原来绕来绕去是想方设法为自己开脱,还装得这么无辜。鸣人心中好笑,偏不如他的意:“可小圣医方才不是替我把过脉了么?还说我体内全是遇火,倘要撑下一个小圣医,小圣医你能抵住我腹中之火么?”

 

这人低低的声音渗着几分调侃和打趣,佐助未解他真意,大大落落道:“抵得住的。草民自幼体寒,不怕热。”体寒是真话,不怕热却是假话。但为了叫这蠢货太子消气,佐助只得这样说了。

 

殊不知这话一出便将鸣人逗笑了,继续坏心眼地打趣人:“听闻体寒之人往往肤白如雪,不若小圣医拖了衣裳叫我瞧瞧,若是没有撒谎,我便信了方才那话。”

 

这话是明晃晃的轻薄了,佐助顿时不乐意地抬眉,黑亮的眼睛掩在面纱后,几乎要变成铮亮的利刃飞向太子爷。


只是未等佐助开口,后方有脚步声接近,有人正一步步踏上玉阶。

 

“皇兄。”

 

这声音令鸣人微微一怔,眼底一瞬掠过风云变幻,但抬眼之际他已敛去笑意,目光定定地落到来人身上。

 

“见过太子殿下。”

 

面码身后随从欠身行礼。

 

影王今夜终于不穿铠甲,而是着一身墨青长袍。他本是进宫探视皇祖母,没想到在宫殿门前撞见这一幕。那伶牙俐齿的小圣医似乎憋着什么气,而他那位皇兄似乎得了什么便宜好不高兴。他扫过佐助一眼,开口便问:“你又在此处做什么?”

 

“与太子把脉。”佐助愤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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