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架空设定,偏神魔风
*狐妖鸣x人类佐,有年龄差
*人物ooc,原创角色多,私设如山,请注意避雷
35
浩浩荡荡的妖息扩至整个大地,最终如风散云流,彻底消失。
齐物鸣钟上又一条铭文消失了。
短短数日,妖君蒲耳战败身亡的消息传遍六界。那一日两军正面交锋,二十四万狐兵如狼似虎直接吞下二十八万白泽,妖君九尾的破敌之势更是令人惊震。
雪风扑在脸上,虽是寒冷,但也令人清醒。
佐助勒马放慢速度,接住从空中飞落的纸鸟。他身后是一条由狐兵与鸑兵组成的长龙,卡卡西和带土正等着他念出消息。
“鸣人胜了。”他轻轻抬手,又让纸鸟重新飞起。
简单的四个字,讯传三军,君主的胜利一时令狐兵士气高涨,振奋不已。
“让那只狐狸去截那只老虎果然是没错的。可是,”带土摸着下巴看向佐助,本是高兴的神色渐渐转为担心,“他能及时赶回我们这边么?”
同行的一名巫女并未因这捷报而高兴,反而有些气馁。人类果然还是无法与妖怪抗衡的吧?尽管从这场战争开始,前有佐助破明石、后有鼬败九傩这两个足以震慑六界的战绩,人类看似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一回,然而明石和九傩终归比不得其他三君。像蒲耳这等天之骄子,结果还是得由九尾来对付,几个处于人类巅峰的阴阳师联手都无法打败的大妖,最终还是得由大妖来打败么?
对于带土的问题,佐助倒是不担心:“放心,鸣人率领的是银狐一族,他们速度很快。而且,我们的目的也不是和天诸太阴交锋,而是想办法避开他们,然后拖延时间。”
卡卡西也道:“我们遭遇最坏的情况无非是七连城那场败仗,但如今蒲耳已死,毕婴也回归阵营,可以说我们已经占了上风。弱则攻,强则避,我们只要和天诸、太阴慢慢周旋,打一场迂回战,然后磨得白泽军心崩溃,这场战争也就到尽头了。”
“天诸与太阴的路线是白鹿原东部的五彩婆神川,我们如今在西部千峰岭,与他们还隔得远呢。”旁边的阴阳师插嘴。
这是鼬与众人商定的计划。由犬王和灵蛇姬率西线诱兵,佐助与卡卡西率西线前锋,中线则由毕婴和鼬攻取。不过毕婴与明袖早已北上,所以如今中线的领兵人只有鼬和大蛇丸。
而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是令西线狐兵绕西以行,中线犬兵绕东而行,毕婴与明袖的两路兵马潜伏在暗处,只等鸣人从南部赶回,四路兵马呈包剿之势围攻天诸太阴和余下四十万白泽士兵。倘若中途出了差错,也还有黑鬄和皖皖率领的一路夜狐伏兵。这路伏兵早已历经险阻越过白鹿原的狭峰险谷之地,潜藏在北部险谷深处,随时都能跳出来捅白泽腹部一剑。
无论怎样看,这场战争的输赢似乎都已成定局。但不到最后一刻,会有几人牺牲仍是不可预测的。只因双方阵营都有扭转乾坤之人,诸神九帝,妖尊五君,来历不明的太阴妖狐,以及那几位已经令妖神望而生畏的人类阴阳师。
天命已定,变数却难测,世间之事本就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更何况是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
“若是真碰上天诸和太阴也无需担心。”卡卡西又平静道,“鼬安排的行军路线全是以险地为主,这些地方的地形错综复杂,我们打不过也可以巧借地形避开敌方锋芒,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遇到蒲耳那样全军溃败。”
“白泽的主力大军从五彩婆神川南下,除此之外,必定还有几路伏兵。”带土摸着下巴思索,“我们若是取围攻掩杀之阵,肯定得跟着他们的变动而变动。地形险要于我们而言有好有坏,坏就坏在白泽伏兵也可以借地形掩人耳目,然后诱导我们改变路线。”
佐助并没有参与卡卡西和带土的商议,实际上太阴和天诸的路线他们已经揣测过无数次,对应的计划也已经落定。如今他更担心的是那句预言。
「黑羽雷鸣,怒叱霄霆。」
诸神九帝排位第二的秦歧女帝在阴阳册的记载中可以说是三界最强的女性,便是妖尊五君之一的明石女君也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可记载都说这位天神性子冷淡,素来厌恶多事之人,也从不理会外界纷扰,如今为何会卷入妖界之争,这倒是令佐助不解。但他总有种预感,若秦歧真的参战,也许会成为这一战的最大变数。
轰——
近处的轰爆声令佐助回神。千峰岭的四面八方突然掀起狂乱的风暴,将天空变得一片沙黄。风暴中很快露出无以计数的猩红妖瞳,虎妖成群地从空中飞掠而过,硕大羽翼掀得四面山峰摇摇欲坠。
“是白泽伏兵!”
“我们被包围了!”
“中阵迅速变阵!快!”
士兵们迅速展开守势阵形,卡卡西远远看着飞在半空的领兵者,是三尾和其他凶兽。早在七连城时他和带土联手杀了二尾、六尾和七尾,而一尾守鹤又被佐助封印,昔日妖界八大凶兽如今仅剩四者,这些残留的白泽士兵其实已经谈不上威胁。
“卡卡西,我想离开。”佐助忽然道。
「沉默」的范围已扩至上空,虽然比不上在姜河一战的威力,但仍然成功地将不少白泽压回人形。白泽士兵在猝不及防间纷纷下坠,鸑兵乘势而上,双方很快陷入激战。
卡卡西很清楚,佐助是想去鼬那边。只是按计划来说,几日后他们就会与鼬汇合,佐助未免也心急了些。不知为何,卡卡西总觉得从洛水回来后佐助就黏鼬黏得很紧,或许用“黏”字来形容不太恰当,但事实确实如此。
不过卡卡西同样也清楚,佐助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单纯喜欢黏着兄长的小家伙了,如今想必也是另有打算。
他只平静道:“想去就去吧,这里交给我和带土。”
佐助不再多说,调转马头离开。空中两位威风凛凛的式神正狂扫敌兵,天照和神威背对而立,轻松地应付着四大凶兽的猛烈围攻。只是天照见佐助突然离开,正要去追却被主人下了命令:「留在这里。」
千鸟忽以神形现身,佐助在马上跃起,稳落在凤凰背部。巨翼缠满蓝色电光的凤凰腾地而起,抟风而行一跃千里,直朝五彩婆神川的方向而去。
带土望着凤凰顷刻便消失的身影,忍不住对挨着贤二还未化形的小狗啧啧两声:“帕克,这丫头如今可比你厉害多了。”
犬蛇大军正迎着飞雪浩浩荡荡地前行。
白鹿原中部以白鹿岭为分界线。白鹿岭西连四峰,东尽三川,旁又有一座赤峰名为阎婆。阎婆峰下淌着阎婆河川,此一带河水暗红,因地魔阎婆的妖息庇佑,千万年来河流从不凝雪结冰,也从不干涸泛滥,只是常年如一日灌养着山脚下的彼岸花,以妖艳姿影诱惑着附近的小妖怪坠入阎婆川,以此维持地泽之力。
白鹿岭百里外的平原地带,原本坑坑洼洼的地表早已被雪埋没。前方一座若隐若现的巨峰耸立在雪中,将平原一分为二,即是白鹿峰了。白鹿峰东侧为阎婆峰与五彩婆神川的方向,西侧则靠近卡卡西等人所行的路线。
风雪纷涌,鼬与大蛇丸策马疾行,身后十八万犬蛇士兵也跟着二人疾速前进。
伏苍骑马跟在鼬身后,想起数日前分兵之事,忍不住问:“大少爷,我有一事不明,那日您为何要派人谣传二少爷沿五彩婆神川行军的消息?”
“鼬先生是想引来那只黑狐狸吧?”鼬未回答,大蛇丸倒先回过头来。
“可万一……”
“太阴妖狐神出鬼没,我无法预测他的路线,只能让他主动来找我了。”鼬解释,“倘他真对佐助有怨,他自然会来。”
伏苍心下明了,也不再追问。一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二是太阴妖狐和佐助结怨太深,虽然至今都不知这怨从何而来,但只要这狐妖还活着,佐助就始终处于危险之中。所以,太阴妖狐非除不可——这是作为一个兄长的考虑。鼬的想法其实已经一目了然。
早早派出的侦察兵忽然返回,报说阎婆峰五十里外的赤岩上有一个人。
大蛇丸闻言皱眉:“阎婆峰?他们难道没有沿五彩婆神川南下……”他摸着下巴思索,“可有看清那人面貌?是太阴,还是天诸?”
侦察兵面色凝重:“是、是太阴妖狐。”
鼬眼神微变,大蛇丸又问:“只他一人?”
“后方有一路白泽。应是我们早先预测的那六万敌兵。”
“区区六万兵马也敢来拦我们十八万兵马,这可不对劲啊。鼬先生怎么看?我想前方有伏兵的可能性很高,不可轻易前进。”
原本听到太阴妖狐在前方时伏苍心中就掀起一阵波澜,然而听大蛇丸这一说,便觉大蛇丸畏手畏脚,压着不满反驳道:“此处地形低隘曲折,最宜蛇族犬族潜行,为何不可前进?若放弃了地利,对我们而言可是一大损失。”
“但倘有伏兵……”
“力可破计,敌方便是有什么诡计,我们在兵力上也是完全碾压。何况我们虽是要避开太阴和天诸,却也不是真避,只是与他们打迂回战而已。眼下再过不久我们就要抵达五彩婆神川了,这会儿避开,到时再拦恐怕就难了。”
中线一路原本计划朝五彩婆神川进发,而且必得赶在白泽南下之前。如今忽逢敌兵,大蛇丸想着改变路线退回白鹿峰,就地扎营,等西线的卡卡西等人绕回,再以螳螂捕蝉之势围剿这路白泽士兵。这样即使有伏兵,也不会有风险,先却后合,合而再纵,这便很稳妥。
然而此刻听伏苍反驳,大蛇丸便知晓他想要进兵,解释道:“我只是担心,太阴妖狐早早现身,赤岩后路必定不止一路伏兵。何况这雪太大,容易糊了人眼睛。”
“所以为这区区六万白泽,就要止步不前?”伏苍的语气稍微变得激烈,又对鼬道,“那太阴妖狐以往不是背地偷袭暗里补刀,就是远观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今日能现身战场已是难得的机会,倘就这样避开他……”
大蛇丸意识到什么,神色严肃起来:“鼬先生,我只说一句话,兵权在您手里,是否进军也由您决定。但我认为,率军作战这类大事,还是不要掺杂私人感情为好。”
“你想说我们在意气用事?!”
大蛇丸没有理会伏苍,只是紧盯着鼬。鼬沉吟半晌,终是道:“我们无非是想吸引太阴和天诸的注意力,明避实诱,和他们打一盘迂回战,拖慢他们南下的步伐。可如今太阴早早到了此处,我们若是避开,就等同于直接放他们南下。”
大蛇丸皱眉,鼬看似平静的表面令他担忧,可他无法反驳,只能发出一声叹息:“鼬先生认为不该避,那就不避好了。”
朱雀听着他们的对话,虽没有出声,心里却始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她仰头望着飞雪,不知为何就想起鼬后院里那一地白得凛然的荼靡,佐助和小狐狸吵嘴的时候那些荼靡花开得正盛,如今想必已是大片荒芜了。
朱雀还记得初次被鼬召唤的场景。当她作为四大星野灵之一出现在召唤阵中时,围观人群全都爆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声。唯独召唤她的少年站在阵前,眼中既无欣喜也无失落,神色淡然得完全看不出他对她的到来是什么想法。
这家伙大概没什么感情,这是朱雀的第一印象。这样的人类于她而言并不少见。
直到她第一次走进鼬的庭院,那时正是夏季,她为满园雪白的荼靡所惊叹。也许她错了,这个人类小孩远比她所想的更为深沉,但他的心应是柔软的。
鼬确实是这样一个人,深沉又温柔,朱雀很早就明白了。他会义无反顾承担起父亲的期望和作为长子的重任,闲暇之余替母亲分担家族的琐事。作为兄长,他既不溺爱幼弟,也绝不让那个孩子受到丝毫委屈。这种得体的呵护,对几百万年来始终都是孤身一人的朱雀而言,是一种极为微妙的感情。
她也从未见过鼬慌乱。她很清楚,并不是鼬不会慌乱,而是鼬总会在第一时间用理性压制住所有足以让他失去分寸的情绪。只要他认为有必要,他就能冷静到一种接近冷血的地步,毫无迟疑地完成目标。明明只是个小孩,却活得比很多大人都要清醒。这也让朱雀开始对人类产生了微妙的改观。
也正是为此,追随鼬十余年,她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鼬。但此时此刻,她却摸不准鼬的心思了。鼬从未出过错,这是他能取得大大小小一共四十八场胜战的原因。可朱雀认为,这一次鼬应该听取大蛇丸的意见。
鼬自然知晓大蛇丸心中顾虑,又道:“前方二十里处我们分东西两路,主力绕行阎婆峰,从阎婆峰后方杀一个回马枪。分队直行做诱饵,吸引敌方注意。前后以夹击之势包围白泽,这样便是遇着伏兵,我们也不会处于劣势。”
大蛇丸没有反对。确实,他本就担心直攻赤岩会遇截伏兵。但如果是绕行阎婆峰再从背后包剿赤岩,这样无论如何白泽都处于劣势。
“这倒也妥当,但谁去做诱饵?”
大蛇丸想这么近的距离,若没有显眼的诱饵必定会被白泽察觉。鼬并未回答,只鞭笞了一下马儿,头也不回往前去了。
三千犬兵跟在鼬身后,一行人顶着大雪行了一段距离,至天色渐变,终于隐约看见云雾中阎婆峰和另两座矮峰的轮廓。但前方很是安静,赤岩周边没有任何伏兵踪迹,一片雪原空荡无比,只有一个高挑曼妙的身影立在巨大的红色岩山之上,乌黑的长发在模糊不清的雪色中如同一团正在燃烧的漆黑火焰。
朱雀咬牙切了一声:“中计了。”
伏苍望着那道陌生身影,皱起眉:“怎么回事?”身后突然传来烈火燃烧的声响,他立刻回身,只见方才赶来通报的侦察兵已被朱雀的红色神炎包裹,在烈火中被逼出原本的白泽士兵模样,很快就化为灰烬。
竟然是敌兵伪装的?!伏苍始料未及。朱雀望着巨岩上的女人,神色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鼬,这女人虽然不是太阴妖狐,但今日如果我们不全力以赴,恐怕就没命活着回去了。”
“难得你也有怕的时候。”鸦骑马走到前面,与朱雀并肩,“不过我们还算没有失手。既然敌人是想引诱我们走到这里,而如今只有我们做诱饵的来了,真正的大军早已绕行,想必这也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大蛇丸他们绕行阎婆峰,再折回来恐怕要费些时间了,所以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解决掉这女人?”伏苍问,“还不如先派人传讯给大蛇丸让他们继续前行……”
“你到底在想什么?!”朱雀终于忍不住发火,“你以为我们的对手是谁……”她话未说完,一丝雷光忽从耳边掠过。她的眼瞳一瞬紧缩,一截鲜艳的红发已经断落在空气里。
后方随即传来震耳欲聋的轰炸,还有犬兵们的惨叫。鸦和伏苍神色震变。
雪地里黑雷还在持续燃烧,秦歧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像蚂蚁四处逃窜的犬兵,五指慢慢攀上踏雪之刃的刀柄,视线最终落到鼬的身上:“本尊在你眼里,就只需这点鼠辈来挡么?”
“诸神九帝排位第二的秦歧……”十拳剑的剑灵这时从剑身中飘了出来,仰望着巨岩上的人,“这老女人竟然还活着,我还以为她早死了呢。”
“你和她有过节?”鸦皱眉问。
“没过节,但我知道这女人在神界是出了名的不能惹,天诸都得看她几分脸色。先前九尾说她与蒲耳联手,我还难以相信,如今没想到竟是真的。”
鼬以眼神示意身边的两名犬族副将,两名副将会意,立刻变作妖身奔走在雪地中,朝大蛇丸行军的方向追去。鼬这才回头,直视着渐渐逼近的秦歧。
“七百年前,你们的先祖叫什么名字呢?”
发问者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在那双倨傲的眼里,鼬只能看到冰冷的杀戮之意。
“叫宇智波佐助?还是叫宇智波什么来着?”
“我看你是在神界憋久了,脑子也憋出毛病了吧。”朱雀回以冷笑。
“说起来,妖界五族之争已经持续了千万年,不知何时就沦落到被人类插手的地步。先是请求羽之结御,再是擅闯狐宫求与狐族联盟,杀明石,斗天诸,灭九傩,战蒲耳……几百年前的人类见到妖神还会卑躬屈膝,如今到了你们这一代,竟也像脱胎换骨,越发猖狂了。”秦歧一点一点地数着这场战争中人类的胜绩,语气平缓而轻蔑,“本尊倒有一个问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认为自己可以与妖神并肩而立呢?”
“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自视甚高啊。”剑灵不无厌恶地笑了。
妖神对人类的看法是根深蒂固的,人类作为弱势种族的地位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鼬心中很清楚,也没有兴致和秦歧争嘴。任何生灵于他而言不过都是一条命,无外乎谁的命长,谁的命短。眼下他更在意秦歧方才提到的名字,他的弟弟宇智波佐助。
“鼬,如若我们今日胜了这女人,你可要放老夫离开。”
眼见秦歧拔剑,剑灵难得一脸肃然。也就是眨眼之际,他已瞬闪在秦歧身后,然而剑芒方绽就被黑雷缠住,同时偷袭的伏苍也被雷光灼伤眼睛,两人竟是一同被击飞、笔直地朝着近处的冰峰撞去!
鼬甚至没有看见秦歧抬手,只见明明灭灭雪光一闪,那巨大冰峰已被削下半截!剑灵和伏苍的气息也被轰鸣不止的黑雷吞噬殆尽。
朱雀飞上半空,天火扇一扬,烈烈神火猛如虎狼卷向冰原。
“神原天火吗。”
秦歧轻扫朱雀一眼,强悍的神息直接将逼近的神火吞噬。
天色倏尔大暗,冰川迅速破开道道漆黑的裂缝。阴冷的影子从天空和地表同时探出,幻化为无数恶魔的钩爪朝秦歧袭去。秦歧一步未挪,只是稍稍抬头,平静地看着那些钩爪。
“这种程度的幻术对本尊没用。”
恶魔钩爪的幻境一瞬碎如镜面,施展幻术的八咫鸦从空中坠落,狼狈地滚落在冰川上。朱雀立马担忧地大喊:“鸦!”
秦歧眯了眯眼。以她的立足点为中心,一片冰天雪地忽然就被割裂成无以计数的方块,电闪雷鸣之际,视线可及之处全被黑暗占据。惊人的神息忽如洪水决堤将天地包围,黑雷在这片空间中惊走疾掠,时时闪过骇人的神光。
「时空术」?!朱雀身子一僵,四肢百骸都被无形的神息绞缚,完全不能动弹。在这片黑暗的世界,除了施术者,所有人的时间都被静止,所有人的空间都被操控。如果说有谁还能自由活动的话……
秦歧抬眉,眼看一道凛冽的光束袭近,黑雷像薄纸一般全被轻松劈开。在这道光束逼近之际她提起踏雪之刃,两人一瞬剑刃相交,雪光乍破,神刀争鸣!
原来如此,从日而生的天照大御神与从月而生的月夜见尊,只要日月永存,万物运行之律不变,这二者的时空之理就永远无法被干涉。也即是说,任何时空术对他们而言都毫无效果。
那么,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月读之神了?秦歧颇为失望地皱眉。
被施以「月读术」的朱雀和八咫鸦重得自由,秦歧冷哼一声,轻松避开两者同一时间的攻击。一股雄浑的神力突然降临大地,几十道漆黑术阵同时出现,但并没有攻击几个式神,而是层层叠叠全落在了鼬的所在之地。
七十二迅雷阵?!月夜见一惊,立马就要回赶,却在一片雷鸣之中听到鼬冷静又清晰的声音:
“不要动。”
轰!!黑雷自空中滚滚而降,如决堤湓流一泻千里,却又被地面骤然掀起的风阵卷开!狂暴的飓风与惊人的巨雷缠如双龙,在空中激烈交锋,地面一时流蹿过千丝万缕黑色的电流。
“七十二疾风阵?”秦歧看着鼬周身的术阵,饶有趣味地冷呵一声,再抬眼时,空中已是三百六十道漆黑的迅雷阵!
若说方才那七十二道迅雷阵已经足够令人惊惧,如今望着漫天密集如云的三百六十道迅雷阵,朱雀与鸦彻底震住,一时竟无法反应过来。
“朱雀,鸦,退!”
鼬冷声命令。地表金色的疾风阵骤然增加,转眼已是同样的三百六十道,再次与空中的迅雷阵抗衡。这一次天地间掀起惊人的雷电风暴,两股力量势若钢甲破冰,猛如铁马摧城,所经之处横岸尽崩,雪川尽毁!
一来一往的交锋,三个式神全都撤回到鼬的身边。朱雀喘着气扫视过四周惨烈的战斗痕迹,心底忍不住开始担忧。剑灵与伏苍都被压制,鸦已经负伤,月夜见虽无大伤,但明显也不轻松。而他们的对手甚至一步都没有挪动过,始终站在原地俯视着他们。要怎么办才好……
犬兵们全都化为巨大的妖身飞奔在雪地上,转眼将秦歧团团包围,但很快又被一道猛烈的黑雷光鞭一一甩开。光鞭所经之处雷浪暴洒,电涛惊飞,巨犬一个接一个倒在冰川上,然后被从天而降的落雷轰炸。
黑雷肆意地碾压着这片土地的所有生灵,战场上已经充斥着浓烈的焦味与血腥味。
“鼬,她的弱点?”朱雀极力保持着镇静,实际上呼吸已经开始紊乱。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秦歧在犬兵包围中肆意地挥舞着雷鞭,玩蚂蚁似的将犬兵连连击飞,他们却毫无应对办法。不仅仅是攻击,这个女人的防御也是滴水不漏,目前为止月夜见和鸦的袭击没有一次能近她的身。
鼬眉头紧缩,盯着被犬妖团团围住的那团黑雷,半晌才道:“没有弱点。”
“怎么可能?!”朱雀不甘心。其实不用鼬说她也清楚,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秦歧都远胜他们。若非他们三人打配合战,早在一开始交手的时候就全军覆没了。
可朱雀又抱着一丝希望,她知道鼬很擅长发现对手的弱点,就像上次和九傩交手,正是因为鼬拖慢了九傩的速度逼迫九傩现出妖身,这才给他们制造了击败九傩的机会。可如今……
“那我们该怎么办?”
听得出朱雀的急躁,鼬并未回应。尽管只是短暂的交锋,他已经充分感受到秦歧的强大。同时他也清楚,这个敌人不仅有强大的力量,还有着十分强烈的意志力,这份意志力贯注在她的力量之中,即是无形的杀戮。或许是七百年前宇智波的先祖曾与这个女人结过仇,鼬猜测,而那个先祖正好又与佐助长得很像……
轰然一声,黑雷声析江河,势崩天地!
秦歧勾起唇,满意地看着战场雪暗如沙,风飞雹散浑然千里。落雷轰轰烈烈碾压过犬兵的身体,所及之处地无不裂川无不崩,连带附近山脉也承受着这份天神的愤怒,山脉里的小妖怪们无一幸存,只在迎来天雷的一刹就被击得魂飞魄散。
「覆水满月」,破!
「幻鸦之森」,破!
“咳……!”被黑雷弹开的月夜见滚落在地,半张脸已是鲜血淋漓。压根没有胜算,她和鸦的神术连连被破,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歧毫无阻碍在爆炸声中走过,身后一地雷光和火光,将冰川大地烧得沸腾。
“你和你的瞎子弟弟一样,虽然强,但还不至于强到无法无天的地步。”秦歧冷淡道,“区区一个阴阳师家族,也妄图比肩妖神……不过都是一群没有受到教训的废物罢了。”她走近倒地不起的月夜见,一脚踩下。
“啊……!”
“月!”朱雀怒火中烧,然而黑影一瞬闪至身前,她一惊,只瞥到秦歧眼中的狠戾,闪躲不及便被一脚踢飞!三条漆黑的雷龙随即扑缠而来撕咬她的身体。秦歧没有停顿地回身,一手甩出踏雪之刃直袭鼬的方向。轰!踏雪之刃劈裂了冰川,黑雷在一片冰雾中滋滋作响。
但冰雾消散后,鼬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地。秦歧稍稍偏头,看到另一边鸦扶着鼬半蹲在地,承受了天雷的鸦已是不堪一击。
“像小老鼠一样逃来逃去很好玩吗?”她轻蔑地笑。
鼬捂住方才被踏雪之刃的剑气擦过而流血不止的右肩,对上秦歧的视线仍是冰冷沉静。
“收回去。”他忽然说。
“收回去?”秦歧微微挑眉。
“我弟弟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废物。”鼬的口吻冰冷,神色认真到肃然,“把你方才那句话,收回去。”
秦歧看着他,沉默半晌,忽然反问:“你不想知道本尊为何要找上你们吗?”
“……”
“卷入这场战争的阴阳师家族很多,为何本尊偏偏就与你们宇智波结了仇呢?”
“……”
“宇智波这个家族,在七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或许还要更早。”秦歧暂时不再攻击,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鼬,口吻也带了几分叙旧意味,“在这七百年间,这个家族渐渐变得庞大,不断涌现出厉害的阴阳师,后来甚至融入了法师、巫女。就连妖界的小妖怪都知道,人类虽是不堪一击的蝼蚁,然而唯有宇智波一族的血液,对妖族而言是极佳的滋补之物。”
“……”
“但七百年后的今天,这个家族的命运将会彻底结束。”秦歧风轻云淡地迎上鼬冷锐的视线,“就在本尊手里。”
“……”
“所以,不管你弟弟是不是废物和瞎子,你与他,最后结局都是一样的。”
黑雷之声骤然加剧,几乎震裂苍穹,鸦不及反应就被猛然闪近的黑影横空踢飞!流风蒸雷如雾如幻,一道黑雷又直直劈向鼬的身体,却只劈中鼬的残影。
电闪雷鸣之中鼬已转移到另一方,五指按地,血涌成阵。
朱雀咬紧牙关,顾不上左臂还在雷龙嘴里,纵身跃起。飒!天火扇与踏雪之刃激烈相交,朱雀的左臂永远留在了雷龙嘴里。但没有月夜见和鸦的支援,只与秦歧相搏一次她便失了余力,直被雷光轰向最远的一处山头。恍惚之际她看到鼬脚下的术阵已经成型。
秦歧看着朱雀被轰落,又慢慢回过身来,忽然皱眉。
「承日以阳德,载月以阴灵」
「含胚浑未凝,合太极构天」
「横煞者八角,纵罡者四方」
古老的灵息苏醒,鼬袖口已经撕裂,臂上鲜血淋漓。他的鲜血凝成地面的银色术阵,这术阵竟如冰棱之镜,镜中流光潜映,星辰分离。而随着神秘灵咒的吟诵,阵中出现一个人影。
“天孤,参上。”黑发的神君长身玉立,风姿凛然。
紧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天煞,参上。”
“天微,参上。”
“地阖,参上。”
“地魁,参上。”
……
雄浑刚劲的灵力在大地一刹翻涌而起,其中更有神息和妖息相融,阵中一百零八位神兵鬼将一一现身,披甲覆铠,容态刚武。其势凛然,令人意夺神骇,心折骨惊。
“三十六天罡神,七十二地煞鬼……”秦歧厌恶地皱眉,蓦地握手成拳。
混沌之界的三十六天罡神,七十二地煞鬼,竟能凭人类凡夫俗子之躯全数召唤,而且这个人类的灵力不但没有在召唤之际就被彻底榨干,还能岿然不动地守在原地,看来自己确实是有些小看他了。
而且,她很清楚这些神兵鬼将不会与她战斗,而是要将她封印。
对于无法打败的对手,只能选择封印。鼬的想法一目了然。
空中金色的三十六道「天罡阵」早已成型,秦歧立马跃出一片金光闪闪的术阵范围,却不想她一动那一百零八名神兵鬼将也跟着瞬身,从漆黑的「地煞阵」中霍然飞出无数条铁索朝她袭去!黑雷无法劈裂这些由鬼将之躯化成的铁链,鼬甚至已经在他们身上施加了「连理之术」,除非将这一百零八个神兵鬼将在同一时间杀死,否则任何攻击都不会有效。
“唔……!”猝不及防被后方袭来的一道铁链刺穿了肩胛,秦歧猛地皱眉,巨链迅如蟒蛇乘势缠上她的四肢,绞得她无法动弹。那一百零八名神兵鬼将身如魑魅,在落雷轰炸中迅速将她包围,空中的「天罡阵」和地面的「地煞阵」也开始同时朝她逼近。
她想强行脱身,未料那两道术阵竟如铜墙铁壁难以突破,一时间,眼中戾气横生:“宇智波,以为这样就能缠住本尊么?!”
天际开始翻滚起怒雷,鼬看着半空中被术阵困住的那团黑雷,捂着伤口轻咳了两声。踏雪之刃在他肩头留下的伤很深,黑雷还在持续不断侵蚀他的血肉,他脸色早已惨白如蜡,唇色褪尽,只剩喉间一股腥甜的液流不断地上涌。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快到极限了,连式神也无法召回,但仍是冷静地命令八咫鸦守在此处将秦歧封印,自己则艰难地翻身上马,然后朝着阎婆峰的方向疾速奔去。
“鼬,不要擅自行动……!”月夜见连忙踉跄起身,化作灵鸟跟上他。
原本怀疑秦歧这边会有伏兵,所以才让大蛇丸率犬兵绕路而行。可眼下秦歧是只身一人在此拦截,并没有带兵,那么……
阎婆峰附近山岭连绵不绝,主峰如今被一团雪雾笼罩着。雪地中残留着一些较浅的犬兵足迹与马蹄印,越是接近山峰,那团雪雾就愈发浓重,雾中还卷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鼬捂着伤口翻身下马,肩头污血顺着手臂下流,已经染红他的五指。他有些踉跄地在迷雾中行走,直到脚下猝然一滑,他稍微稳住身形,然后才看清雾后的一切。那张始终冷静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缝。
跟在他身后的月夜见看清雾中光景,心口也是顿然一窒。
这万里朱殷,积雪没胫,尸踣岭脚,骸枕川原,成堆的尸体在白日之下无声地迎着飞雪,竟是无比安宁。
阎婆峰下彼岸烈如赤火,却衬着战场一片森然阒寂。马卧旗折,血沾锋镝,残缺的尸身,扭曲的面孔,惊恐与绝望,挣扎与从容……
许是半个时辰前,这里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一场围剿,才得以令血流成河,白骨成山,十几万犬蛇将士或是浮尸于阎婆河川中,将暗红的河水染得鲜红,或是扎堆累在山脚,将山脚雪色彻底浸暗。士兵们僵硬地倒在冰地中,脸颊都被冷风吞去血色。还有一两个士兵在尸堆中挣扎,血迹斑斑的一张脸从尸堆中探起,眼神空洞地看着同胞,和死人也没什么差异了。
鼬的脸被风吹得冰冷似铁。
很安静,他无声地跨过尸堆,听着风声,闻着鲜血的味道。
很安静,风雪鼓动的声音远不及心脏的跳动,他听到咚、咚的声响,知道这是自己的心跳,不是地面这堆尸体的。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而脚下的士兵们全已经死了。
“鼬……”月夜见担忧地看着他,忽又警觉地扫视过周边。
踩到一把法杖,鼬抬脚,是人类的手臂。这只手臂从犬妖沉重的身躯下探了出来,五指上鲜血如洗。妖族士兵的尸堆中夹杂着不少人类阴阳师的尸体,但这法杖很眼熟,他慢慢低下身,认出了压在犬妖腹下那颗血淋淋的脑袋。
这颗脑袋的主人至死都还瞪大了双眼,白泽的利爪撕裂了他的半边脸皮,那对眼球朝外凸起,面目因恐惧而变得狰狞。也许他连闪躲都来不及,死前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法杖。
「因为法师很难娶到老婆的嘛,我就想等战争结束后回村找个姑娘和她好一辈子……」
「有时候也会觉得,死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去的地方不是从小长大的那个小山村,而是大家从来都不敢踏入的妖界,就连作为亡魂也不能回到曾经的故土,这就让人觉得……很孤独,很悲伤。」
“鼬……!”月夜见发出急切的呼唤。
鼬没有回应。风雪令他的脸看起来更为寡淡了,他的眼睫在轻微颤动,心底灌满空荡荡的风声,耳边又传来法师临死前的求救,以及父亲母亲的声音,佐助的哭闹。
「不愧是我的儿子。」
「还有两个月就能见面了。从特别的意义上来说,这孩子就是另一个鼬哦。你们是兄弟,啊,说不定会是兄妹呢。但不管怎样,鼬以后就是哥哥了,要好好保护这孩子。他哭的话鼬就要逗他开心,他犯错的话鼬就要好好引导他,这才是一个好哥哥。」
「哥哥明明答应了的,哥哥才是最讨厌的人!我才不要这样的哥哥!呜——」
「说起来,鼬前辈比我们还要早就一直待在边境,等这场战争结束后,鼬前辈想做什么事情呢?」
鼬闭上了眼。
“佐助,你怎么了?”千鸟感到自己脑袋上的羽毛被主人紧紧攥着,她被揪得有点发疼,正想提醒对方,但立刻就被前方空中的异景给转移了注意力。她连忙嚷道:“佐助佐助!快看!好漂亮呐!太阳竟然出来了!还有月亮!”
朱雀狼狈地伏在矮峰山脚的雪地里,鲜血已经流了一地。恍惚之间听见人声,她终于睁眼,艰难地抬起眼皮,只看见两团红色的小小身影。
那是两只小彼岸花妖,见她苏醒,都用闪闪发亮的眼神齐齐看着她:“她醒了耶!”
“是你们在替我疗伤吗……”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虚弱至此,朱雀看着断掉的左臂伤口,那里已经开出一朵妖冶艳丽的彼岸花。
这花蕴着温柔又热烈的妖力,替她止了血,连疼痛也暂时麻痹了。她看着这花,忽就掉下泪来,又慢慢起身,一身赤火烈焰的神铠都因起身的动作而叮当作响。
一片绮丽的神光在天际升起,若日出耀景,如月升润物。
“美人姐姐你怎么了?伤口还疼吗?”小花妖并未注意到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奇观异景。
朱雀眼底盈满泪光,只是摇摇头。她抚了抚左臂那朵彼岸花,看向小花妖时神色悲伤而又温柔:“谢谢你们。”
呼!大风忽起,山脚下血红的彼岸花纷纷掀卷,两只小花妖震惊地看着方才还是美人姐姐的人眨眼就变成一只红鸟,又见红鸟抟风而起,那决绝的身影犹似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云霄。
花妖这才回头,惊觉群山染红,一片灼灼赤色从云霄铺延至无穷无尽的远方。
明是雪天,空中却有层云怒卷,犹似血火燎原。
身体无数次被撕裂,手肘被折断,膝盖被击碎,眼睛也被刺穿……原来这些士兵在死前曾遭受这样的折磨么?生命的温度正随雪渐渐流失,鼬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死亡。
风从耳畔呼呼吹过。雪真大,他想。
依稀又听到一个孩子模糊不清的哭声,穿越了遥远而温柔的光阴传来,抽泣的回音一波波回荡在雪空下,那么伤心地喊着他,让他剜心一样疼痛。
“哥——”
地面忽然袭来一道漆黑雷光,千鸟一惊,闪躲不及就被那雷光贯穿了羽翼。几缕蓝色羽毛凌乱地散在风中,凤凰硕大的神躯一瞬垂直下坠,连带背上的主人一同掉入冰川。
已经感知不到了,鼬的气息在一刹的膨胀之后又在一刹消失得彻底,怎么会这样……佐助吃力地从千鸟羽翼中爬出,顾不上千鸟就朝鼬的方向奔去。
战场上雷火不息,云旗卧倒,尸体遍地,他踩在一支血迹干涸的长枪上猝不及防就摔了一跤,整个人都栽倒在尸堆中,后又慌忙爬起,仍是不顾一切跌跌撞撞地往前奔。
不远处的尸堆被一团柔光笼罩,那光中立着一个人影,他连忙扑过去,以为那是鼬,其实只是鼬残留的光影。鼬的尸体就安静地躺在脚边,他扑通一声跪坐下去,双手按上鼬不再起伏的胸膛,手指一时因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佐助,你在哪里?”千鸟在远处急切地呼喊。
“哥……?”
没有任何声音,佐助嘴唇轻颤着,像哑了似的小心翼翼喊出这个字,充斥在喉间的只有浓郁腥甜的血味。鼬的心跳已经消失了,连身体也在迅速冷却。佐助看着鼬平静的面孔,眼睛渐渐发红。
他不知道为何遍地都是犬族和蛇族士兵的尸体,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为何会败得如此惨烈。他只清楚鼬使用了「日月连理」,清楚半个时辰后战场上死去的妖族士兵将会迎来重生,以鼬的生命作为代价。
但他更清楚,他绝不会让鼬就这样死去。
少年的黑眸中闪过一瞬的决绝,忽就咬破手指,五指按地。伴随一阵低吟,地面霍然现出十个灼目的赤红术阵,将他与兄长重重包围——
「血缘之理,结以同生」
“唔……!”血气猛自胸口上涌,灵魂仿佛被活生生地扯出肉体,佐助顿时疼得喷出一口血。为什么发动不了「同生术」?!他怔怔地看着十个术阵一一消失,眼底绝望也越发深重,却又不死心地抹去嘴角的血迹,想再次发动术阵,然而一股逼人的妖力忽然压来,这次直接中断了他的术式。
鸣人几乎是红着眼将他扇倒在地,又将他拎起狠狠掐着他的双肩:“你是不是疯了?!”
“你让开。”
“你给我清醒一点!你用不了同生术的,就算能用,你也压根救不了你哥!”
“……”
“我来告诉你你为什么救不了他——因为你没有生魄!你没有一个人类应有的生命力!你自己都没有几年活头了,还要怎样把生命平摊给他?!啊?!”
佐助震住了。鼬的衣物开始松动,衣物下的肉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灰烬,他慌乱去握鼬的手,却只握住了森冷僵硬的白骨,未能出口的“不”字就这样凝固在喉咙里。
鸣人看着他猛然瞪大却又彻底变红的双眼,一时心如刀绞,只能将他紧紧搂入怀里,眼眶也开始发涩:“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妖君还真是深情……”
看着尸堆里相拥的二人,满身伤痕的秦歧面无表情地提起剑。因鼬的死亡,那一百零八名神兵鬼将也消失了,她可不是会心软的人,更不会留给敌人喘息的时间。
然而她正要靠近,旁边燃烧的雷火中又走出一个歪歪倒倒的身影。千鸟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手捂住血迹斑驳的右臂,两条辫子已狼狈地散作一团,脸上也满是淤血和灰烬,却还是艰难地走向佐助。
“佐助,你别哭呀。”
她一出声,自己的眼泪也啪嗒啪嗒跟着掉,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
“你哭的话,我也难受,呜……”
佐助没有听到千鸟的声音,他只想着鼬如何能这般残忍?如何就能这样潇洒离去,就这样留他一人。他将脸埋在鸣人怀里,剧烈地咳嗽出声,一手紧攥着胸前衣襟,像攥着自己即将猝死的心脏,血和泪全都擦在鸣人的衣物上。
没有得到主人的回应,千鸟继续颤巍巍地挪着步子:“你别哭,我给你报仇,呜……”她抽噎着抹去眼泪,回身直面秦歧,却有一丝漆黑的闪电从灵秀的眸中蹦出,只一瞬从头到脚、连发也变得乌黑。
秦歧一震。
黑雷如洪忽驰疆场,少女昔日灵气褪尽,如今趋近妖魔——
“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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